詭異的風不知何起，望著眼前這個模糊的身影，易語苓和顧惜一齊陷入了沉默。
    在巫楝道出自己如今身份的那一刻，兩人幾乎同時窺得了巫鹹國消亡的真相。
    隻是，她們心中還有些許疑惑，大約隻能從巫楝口中得知。
    顧惜輕輕皺起張揚的眉峰，率先開口：“所以……你將自己的魂魄留存在此千年，就是為了等候我們？”
    巫楝搖頭，這具由黃沙構成的軀體異常鬆散，每一次肢體的動作都會引發不可避免的崩塌：“不過等一有緣人爾，在下也未曾料到，在這殘魂化作沙塵前，還能有幸見到二位大駕。”
    “等等，”易語苓捕捉到了他話中隱藏的信息，“你方才說……化作沙塵？”
    她眼神流轉，腦子裏交纏的線索瞬間厘清：“難道說，這城裏的黃沙全都是……”
    易語苓沒再說下去，她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沒錯，”巫楝答道，“這城中的每一粒黃沙，都曾是我的臣民。”
    “且不提這些了。”顧惜打斷了巫楝的傷感，她的心中雜亂無章，她迫切地想要知曉這片廢墟背後的故事與教訓，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與她們如今想要做的事情息息相關。
    她看著巫楝難以辨認五官的臉龐，問道：“我們該如何做？”
    巫楝張開雙臂，原本就虛無縹緲的沙塵身軀徹底消散在風中，隻在原地留下一個扭曲的漩渦。
    “走進來吧，”巫楝的聲音飄蕩在兩人耳邊，悠遠寂寥，“那是我關於這座城，所有的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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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的天並不明媚，那時的城並不荒涼。
    巫族的曆史悠長，最遠可與開明山同壽。
    巫族始祖女醜死後，開明十巫篡改曆史，混淆信仰，最終忝居巫祖之位，獲得了自登葆山登天的資格。
    上古妖魔混戰，開明不再適合巫族居住，在鸞鳳的舉薦下，他們舉族搬遷，最終定居巫鹹。
    恢弘的曆史並沒有給予巫鹹國抵禦滔天災難的本領，麵對千年前的那場浩劫，巫鹹國末代國主、北疆大巫巫楝決定——傾全國之力，將巫鹹國都搬離北疆，前往高原尋求庇護。
    起初，沒有人提出異議，哪怕是那些有親眷流落在外的臣民也並未反對。因為在巫楝及其從眾的勸說下，他們知道，留在這裏，唯有一死，離開故土，或許還有留存血脈的可能。
    就這樣，巫鹹國一路跨越諸沃，翻過已然滅亡的白民、肅慎、長股等國，終於到達了高原之地。
    高原的神明接納了他們，在高原的一角，巫鹹國重建。
    然而，這一切的變故的種子早已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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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告國主，”易語苓睜開眼，麵前有一身著褐色長袍的男人跪地，神色慌張“叛軍已至巫鹹宮外，我們快要守不住了！”
    “知道了。”一個淡淡的男聲響起，易語苓知道，那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巫楝。
    “走吧，走吧……”巫楝揮手示意那男子退下。
    “可……”男子欲言又止。
    “告訴他們，打開宮門吧。”巫楝輕聲道。
    男子立於殿堂中央，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領命，腳步虛浮地離開了大殿。
    巫楝獨自端坐在空蕩蕩的殿內，靜靜感受著此刻的寂靜。
    他闔上眼，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扶手上有規律地敲擊著，那是一首巫族人耳熟能詳的民歌。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隨後，他伸出右手兩指，指尖即刻竄出白色鋒芒，毫不猶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飛濺，巫楝卻對此恍若未聞，他以血為墨，以指為筆，在大殿中央畫下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隨著血液的流失，巫楝的臉色愈加蒼白，到後來，他甚至已無力邁出一步。
    巫楝跪坐在法陣中央，顫抖著畫出最後一筆。
    陣成，血盡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