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沿路返回，很快便看見了靠在門口百無聊賴地等待的戚。
    “還挺快的。”戚抱臂道。
    顧惜頷首，掩蓋了眼中的波瀾，淡淡道：“他的魂魄早就散了，若非有一口氣吊著，恐怕還撐不了這麼久。”
    “走吧，”戚轉身向外走去，“這一樁事算是了結了。”
    顧惜無言跟上，回頭看了一眼幽深的洞穴。
    隨後，她打了一個響指，如藤蔓般的細長石柱破土而出，漸漸伸長，將洞穴的入口牢牢封死，看不出半點端倪。
    做完這些，顧惜轉身，不再看它，隻一心追趕哥哥的腳步。
    ……
    “阿惜。”易語苓放下手中茶盞，笑著迎了上去。
    顧惜熟練地摟住她纖弱的腰肢，在她白皙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
    “阿泠，”她輕歎道，“終於結束了。”
    “我親手送走了王亥，也得知所有的真相……”顧惜的眼睛轉向一旁的牆壁，其間有華美的棟梁、精致的擺件，這本該是她最熟悉的港灣，卻令顧惜感到無端的心寒。
    “可為什麼，我的情緒還是這樣低落呢？”她與易語苓對視，那雙純黑的眼眸中飽含深情。
    易語苓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而是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在桌前坐下，為她斟上一盞茶。
    自從神魂交融後，易語苓偶爾能感受到來自顧惜神識中的情緒，但是，那大多都是些負麵的、陰沉的思緒，令她不自覺地感到悲傷和失落。
    易語苓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她的阿惜不該每日沉浸在悲傷和算計之中，她才一千多歲，對於神祇而言，這是一個太過年輕的歲數了。
    就算天命注定了她們的結局，她也想在這無邊的昏暗裏，為她的阿惜尋到一絲光明。
    顧惜苦悶地盯著杯中的茶葉，看著飄在水麵上的葉子不斷打轉，心情卻絲毫沒有好轉。
    “阿惜，”易語苓在這時開口，手中流光乍現，落在顧惜的心口，安撫著她，“放鬆些吧，有些事情，你實在沒必要一個人扛著。”
    “我……”顧惜一時語塞，她的確是個悶葫蘆的性格，總是獨自背負，不向任何人傾訴。
    她歎了口氣，抬頭看著易語苓的臉。從前的泠有著一頭白金色的長發，美則美矣，卻不似常人，令人感到疏離，而如今的易語苓卻是黑色的披肩發，像極了鄰家的姐妹，使人不自覺地產生親近感。
    “阿泠，”顧惜頓了頓，終究還是選擇將一切和盤托出，“早在王亥化作惡靈的時候，業障，就已經和他搭上線了。”
    “我從前走過的每一步——我的出生、我與你的相遇、你我的犧牲……這一切都是他們的計劃。”
    “我自以為跳出了原本的命運，可是事實上，我就像是盒子裏的老鼠，哪怕跑得再遠，永遠無法逃脫天命的手掌。”顧惜棕色的眸子裏充滿了悲憤，易語苓甚至能夠透過外表，窺得她激動的內心。
    她連忙伸出手，蓋住了顧惜攥緊的拳頭，向她輸入了一些力量，使她不再激動。
    “阿惜，”易語苓知道這些安慰終歸是無用的，真正的心結沒有那麼容易解開，但她還是要說出來，“天命、業障已經占據了你的大半人生，或許對他們來說，你隻是一個有些不大聽話的傀儡，是可以隨意玩弄操控的對象。但是，傲慢者必將付出代價，即便是蚍蜉也有撼樹之能，何況是你？”
    她站起身來，從背後摟住了顧惜，她的身上很冷，冷得像是在忘川中走了一趟一般。
    顧惜閉上眼，默默感受自己與愛人的呼吸。等她再次睜眼時，眼中的迷茫已藏在了心底。
    “阿泠，”顧惜開口，嗓音輕柔，“我想……去看看人間，在我還能走動的時候。”
    “好。”易語苓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她鬆開摟著顧惜肩膀的手，蹲下來，視線與顧惜平齊，隨後，吻上她冰冷的唇。
    前路坎坷，不知終了，她們活在命運的監視下，活在坦蕩的人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