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惜！”見到惜已然清醒，泠立刻忘卻了擦去眼淚，激動地抱住了女孩。
    惜艱難地舉起手，拍了拍泠因焦急而不斷發抖的後背，開口道：“阿泠，放心，我沒事了。”
    泠坐在床沿，隨意地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搖頭道：“不行，我一定要檢查一下。”
    說著，她右手一翻，白金色的半透明屏障瞬間籠罩了躺在床上的惜。
    緊接著，屏障上流轉的金光大亮，源源不斷地附在了惜的身上。
    經過這兩年的相處，惜知道，泠其實不太願意施展自己的力量。
    惜從未過問過泠的情況，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此一無所知。她知道泠就是那個傳說中終結業障的客星，知道泠也早已知曉惜體內的業障神識，知道泠並不願順應她原本被徹底安排完備的命運。
    所以，惜本不想讓泠插手此事。
    不過，見到泠如此堅定的眼神，惜便也沒有阻攔，隻平靜地注視著泠將大量的法力注入她的體內。
    泠天生熟識術法，但是相比起那些會造成傷害的強力法術，她還是更加偏愛如她現在施展的這種探查與治愈之術。
    流光入體，沿著惜的經脈一路前行，惜感到一股強大但又不失溫和的力量正在自己的體內流動。很快，她的軀體便能夠自如地活動了。
    惜試探著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活動了一番，發現原先的無力感已然消失無蹤。
    她放下手臂，看向泠，想要讓泠停下為她使用法力。
    然而，泠卻在這時皺起了眉頭。
    泠以法力為探查，將惜暫時喪失的能量迅速補充了回來，但當她的探查進行到惜的識海邊緣時，她卻被其中的景象震撼到了。
    惜明顯也感受到了泠的探查，她趕忙閉上眼，催動經脈，將泠的法力推出了自己的體內。
    泠無奈地收起法力，眼神有些凝重。
    “阿惜，你究竟做了什麼？”泠看著惜，問道。惜從未見過她這般嚴肅的模樣。
    惜連忙伸手拉住了泠的手臂，輕輕晃了兩下，半是撒嬌半是隱瞞地說道：“不是什麼大事，阿泠你就不要這樣辛苦了，我會心疼的。”
    泠聽到她如此敷衍的回答，歎了口氣，默默地抽出了被惜抱著的那條手臂。
    她一揮手，一片白金色的流光再次浮現。
    “你若不願說出實情，那我便自己來查。”說著，她作勢就要揮動流光向惜的天靈衝去。
    “別別別。”惜連連擺手，製止了泠的動作。
    她深吸一口氣，向泠道出了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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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界與陰間和人間的時間流逝並不相同。
    當然，所謂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種說法也並不十分準確。畢竟，此方天地不過數億光景，實在無法誕生那般扭曲的時光差異。
    不過，當各懷鬼胎的天神們發現那客星忤逆天命、隱於地府，又有天帝敕令交還客星被拒後，其中已然度過了兩年的歲月。
    無奈之下，天帝隻得派神使入陰間拜訪閻君，令其歸還客星。
    “真是稀客。”鬱並沒有看向高台之下的天界使者，隻坐於高堂之上，翻看著置於桌上的一卷生死簿。
    “閻君萬安。”使者跪在堂前行大拜之禮，隨後未等閻君發話，便自行站了起來。
    鬱合上卷軸，隻輕輕一瞟，強大的威壓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使者襲來，令他腿腳發軟，不自覺地跪了下去。
    “本君似乎……”鬱收回自己的威壓，平靜地看著那使者，像是在看一團令人嫌惡的什麼東西，他聲音低沉，卻清晰地灌入了使者的耳中，“沒有命你平身。”
    使者此刻已經徹底失去了原先的傲慢，他再次拜倒在地，話中恭敬異常：“閻君贖罪，小神隻是一時疏忽。”
    “一時疏忽？”鬱輕輕地重複了他的話語，語氣卻令使者不寒而栗。
    “平身吧。”鬱冷哼一聲，抬手撤去了威壓。
    “謝閻君。”使者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謹慎地站了起來。方才的那段經曆令他對這位閻君徹底改觀，他早已不再是百年前那個好說話的君上了。
    “我地府與天界素無往來，”鬱端坐於暗紅龍椅之上，問道，“你今日來此有何要事？”
    “閻君容稟，”使者躬身答道，“小神是奉陛下之命，前來與閻君商討客星一事。”
    “哼，”鬱勾起一個冷笑，說道，“本君先前便說過，陰間從無客星這一號人物。”
    “客星本就是你天界之事，如今卻幾次三番來我陰間無端生事，太微未免欺人太甚！”鬱厲聲喝道，將那使者罵得瑟瑟發抖，連忙再次跪下，求閻君息怒。
    “閻君息怒，小神也不過奉命行事。”
    “罷了，”鬱也並沒有與那小小神識糾纏的心思，隻揮揮手，說道，“本君言盡於此，你且會天界複命去吧。”
    “這……”使者呆呆地立在原地，卻不敢邁出一步。
    來這陰間本就不是什麼好差事，使者如今被閻君痛罵了一通，任務自然是完不成了。可若是就這麼灰溜溜地回了天界，天帝那邊又是無法交代，屆時，他又如何自處呢？
    使者心中焦急萬分，這兩尊大神鬥法，又何苦拉他們這種小神仙下水呢？使者腹誹道。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於叔叔，不必為難他了，這本就是我的宿命。”
    使者轉頭看向門口，發現一個白衣女孩正向殿內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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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一個時辰前。
    聽完了惜的陳述，泠沉默了片刻。
    惜心中緊張，她望著泠沉思的臉，悄悄地扯了扯泠的衣袖，問道：“阿泠，你還好嗎？”
    泠回過神來，嘖了一聲，說道：“阿惜呀，你隱藏得可真夠深的。若不是我此番闖入你的識海，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惜被泠數落了一番，微紅著臉，小聲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話說到一半，惜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改口道：“不對，我好像就是故意的……”
    泠被惜的表現逗樂了，無奈地搖著頭說道：“罷了，先不說這個了。”
    “你原諒我了？”惜的眼睛亮了起來。
    “才沒有！”泠說道，“隻是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而已。”
    “哦……”惜頹廢地靠在枕頭上，說道，“你說吧。”
    泠突然牽起惜的手，十分認真地說道：“我記得，我還沒有正式的介紹過自己。”
    “嗯？”惜立刻坐了起來，緊緊盯著泠的臉。直覺告訴她，接下來的交談非常重要。
    “我本是天命降下的一枚客星，名叫蓬絮。依照天命的安排，我的使命，就是匡扶天道，挽救人間於水火。”
    “可是，人間如今甚是平靜啊。”惜有些疑惑。
    “百餘年前，人間業障跨越陰陽，化作實體，”泠並沒有回答惜的問題，繼續說道，“它的目的便是攪得人間大亂，萬鬼橫行。它就是我命定的敵人。”
    “泠……”惜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她隻輕聲喚了一句，並沒有再說什麼。
    “沒錯，阿惜，我們原本就是敵人。”泠將手纂得更緊了些，她看著惜的眼睛，說道，“那就是天命為我們定下的路。”
    “可是，”她話鋒一轉，“我們並沒有沿著既定的路線走下去。”
    “你的母親定下了法度，為你開辟了一條嶄新的路線，而我也違逆天道，跳出了輪回。我們，不該為那些並未發生的事情而感到難過。”泠安慰道。
    “可是，”惜搖搖頭，輕歎道，“我，終究還是會被業障吞噬的。”
    “兩百年的時間……”惜的聲音有些顫抖，“如今，隻剩六十七年了……”
    “我們如今做的這一切——母親的犧牲、父親和哥哥的保護、你的陪伴，還有我這一百三十三年的痛苦，這一切隻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
    “不，不是這樣的！”泠一把抱住了惜，“你的意識已存在了百餘年，這就證明，天命，未必不可抵抗。”
    “一定，”泠的話語堅定，似乎是在說服惜，同時也是在說服自己，“一定會有辦法的。”
    “阿泠……”惜閉上眼，將自己從泠的懷抱中撕了出來，“我不是不願赴死，我隻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在命定的軌跡裏，惜的意識本該在出生之時便被業障吞沒。她已多活了一百三十三年，如此想來，她也該知足了。隻是，她不願讓自己淪為業障作惡的軀殼，不願看到人間塗炭、地府大亂。若是能用她一人的性命，換得天下的太平，她也是願意的。
    惜並不是沒有試過與業障同歸於盡，先前的那個禁術，便是她的一次嚐試。
    隻是，她本就是在法度的庇護下苟且偷生，如此直麵死亡的後果也隻能是將身體拱手讓給業障。
    必須，要想一個新的辦法。惜和泠同時在心中想道。
    突然，一點靈光在泠的腦海中閃現。
    她忽地睜大了眼睛，有些激動地拉著惜的手，說道：“輪回！”
    “如果，運用輪回的力量，或許能將你與業障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