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易語苓正在進行自己人生中第一堂特辦處培訓課。
    據黎小雅說，來參加這種培訓課的，大部分都是天生擁有陰陽眼，但家裏沒有玄學背景的人。
    對於這種生來開眼的命定之人，特辦處在他們成年前都會給予保護，並且推薦他們來上課，以此給特辦處補充新鮮力量。
    來上課的老師是個留著長胡須的中年男人，他一身素白長衫，看上去頗具仙風道骨。
    黎小雅似乎與他熟識，那男子剛走上講台，她便興奮地和他打了招呼：“伍叔叔！”
    伍證文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對黎小雅微微點頭：“小雅，今年又來了啊。”
    “沒辦法嘛，”黎小雅攤手，“筆試沒過，隻能重修了。”
    “你要好好聽課啊，”伍證文開始數落她，“偏科偏成這樣怎麼行呢，術法和符文都是要有理論基礎的，隻有理解了那些，你才能發揮出最好的效果。”
    “知道啦知道啦。”黎小雅連連說道，但顯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伍證文歎了一口氣，臉上寫滿了恨鐵不成鋼的鬱悶。
    易語苓倒是很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同為教師，麵對這種明明有天賦卻不願意努力的學生，她大概會被氣個半死吧。
    伍證文無奈地搖搖頭，目光轉向了黎小雅身邊的易語苓：“這位是……”
    “這是我老師，”黎小雅拉著易語苓的手介紹道，“也是來上課的。”
    易語苓禮貌地打了一個招呼：“伍老師好。”
    “你好你好。”伍證文麵上笑嗬嗬的，心底卻是有些疑惑。
    黎小雅見狀，向他解釋道：“苓姐是剛剛才開的眼。”
    伍證文聽到這話，眼中竟是有著幾分詫異，又夾雜著一絲期盼，讓易語苓有些看不透。
    他剛想開口和易語苓攀談幾句，緩緩響起的鈴聲卻提醒他還有其他要事要辦。
    他抱歉地對易語苓笑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胡須，敲了敲講台。
    “哐哐哐”的聲音仿佛刻在基因裏的恐懼，學生們瞬間安靜了下來，在座位上坐好，抬頭看著伍證文。
    伍證文清了一下嗓子，說道：“上課。”
    ————————————
    深夜，特辦處的大樓裏出人意料地燈火通明。
    周雨霽打了個哈欠，端起一旁的咖啡往嘴裏猛灌了一口。
    今天晚上並不是他值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應該在陪自己的女友看午夜場的電影。可惜——意外這不就來了嗎。
    就在不久前，特辦處接到了來自警方的求助，有疑似精怪的東西在老城區中傷人，其形類虎，身披鳥羽，破壞力強。
    特辦處在接到訊息後，為了不打草驚蛇，同時盡量避免波及民眾，派出負責布控和偵察的外勤六隊作為先鋒前往現場，並緊急召集二隊回特辦處待命。
    在特辦處經年累月與精怪的對抗與交涉下，現如今大部分精怪都能夠和人類和平共處，部分生性暴虐的精怪也大多被納入管控。算起來，C市已經有將近半年沒有出現過精怪在鬧市作亂的事情了。
    “希望六隊能夠順利抓住那個家夥吧。”周雨霽在心中祈禱著，雙眼緊盯著麵前的對講機，等待著對麵的消息。
    由於隔離法陣的弊端，各類視頻錄製設備在其中都會失靈，所以在法陣裏外的隊員們隻能依靠這種老式的對講機來進行交流。
    對講機沉默了許久，久到周雨霽甚至覺得這東西可能是沒電了。
    突然，對講機側麵的紅燈亮起，那是對麵發起通訊的標誌。周雨霽精神一振，連忙坐直了身子，握住對講機，開始仔細聆聽。
    然而，對麵依舊是悄無聲息，仿佛方才的燈光隻是誤觸。
    周雨霽失望地鬆開手，頗為無奈地靠在椅背上。
    “沙沙……沙沙……”一陣噪音響起，聽起來像是有人在行進中不小心按到了按鈕。周雨霽皺了皺眉，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
    為了不幹擾隊員的行動，周雨霽沒有貿然發起通訊，而是閉上眼，仔細回憶方才的那陣噪聲。
    微風吹過話筒的呼呼聲、腳踩在落葉上的咯吱聲、布料摩擦的刷刷聲、沉重的呼吸聲，還有……奇怪的呼嚕聲。
    不對，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周雨霽的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抓起對講機，按住通訊按鈕，對另一邊輕聲說道：“老方，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等了許久，依舊沒有回應。
    周雨霽心裏咯噔一下，幾乎是扯著嗓子喊道：“老方，能聽見嗎？”
    二隊的隊員們見自家隊長如此焦急，紛紛圍在周雨霽的身邊，等待著對麵的動靜。
    周雨霽又嚐試著聯係了負責在法陣外接應的六隊隊員，結果卻依舊是杳無音訊。
    周雨霽當機立斷，“啪”地站起身來，抓起車鑰匙，大步向外走去。
    他對著隊員們揮了揮手，宣布道：“所有人，出發！”
    ————————————
    幾個小時前，月上梢頭。
    易語苓鎖好車門，在小區裏散了一圈步當作散心。
    下午下課後，由於禁不住伍證文的盛情邀請，易語苓跟著他去參觀了距離特辦處不遠處的道觀。
    說是參觀，其實是半被迫地讓觀裏的幾位道長看了個相、算了個命。
    最終，幾位道長得出的結論是——易語苓的確就是客星蓬絮。
    說實話，做了二十六年普通人的易語苓心底其實並不想當這個所謂的英雄。
    對抗天道什麼的，聽上去實在是太過飄渺虛幻了。盡管心中的唯物主義信仰已經塌得徹底，但易語苓還是下意識地不相信這些東西。
    那幾個道長說得晦澀難懂，易語苓現在已經有些記不清他們說的具體內容了，隻記得她五靈屬風，是飄搖不安的命格。
    “王蓬絮，狀如粉絮，拂拂然，見則其國兵起，有白衣之會。”這是《宋史·天文誌》中對蓬絮的描述。
    雖然不知道預言中的蓬絮是否與其相符，但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這顆客星，似乎都是顆災星啊。
    易語苓搖搖頭，將這些繁亂的思想從腦中清了出去，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隻是個普普通通，隻是偶爾會見鬼的社畜。
    如此想著，易語苓回家的腳步變得輕快了些。雖說今日氣溫不低，但冬日的寒風還是有些刺骨。在回家和再走一圈的選擇題中，易語苓果斷地選了前者。
    奇怪的是，當易語苓路過小區門口時，她看到有一群穿著各異的人在兩個警察的帶領下從小區裏離開，看方向，他們似乎是去了隔壁的公園。
    易語苓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卻也沒有深究，繼續朝家裏走去。
    ————————————
    同一時刻，地府的洞府中。
    沒有晝夜之分的陰間天空，始終是令人暈眩的一片血紅。
    顧惜揉了揉眼睛，撤回了在洞府外站崗的那一縷神識。
    “還是人間好啊！”她不禁感歎道。
    顧惜在玉床上伸了一個懶腰，嚐試著運轉起自己的法力。
    法力回複，周轉流暢。顧惜勾起嘴角，對自己的恢複能力表示讚歎。
    就在這時，像是遇上了堵車一般，原本在顧惜體內順利運轉的法力在丹田處戛然而止。
    淤積的法力在脆弱的經脈裏四處流竄，險些將顧惜剛剛長好的經脈再次撐破。
    顧惜趕忙停止了動作。她歎了口氣，原本揚起的嘴角又一次垂了下去。
    為了防著顧惜再用不要命的方式修複經脈，這兩天戚來看她的頻率高了不少。無奈之下，顧惜隻好放棄劍走偏鋒，規規矩矩地休養身體。
    不過，這方法雖然安全，卻實在太慢。等到丹田完全恢複，怕是業障早就卷土重來，在人間掀起什麼風浪來了。
    顧惜心底暗戳戳地埋怨著自家哥哥，一邊嚐試著連接她留在人間的神識，一邊思考著如何盡快擺脫戚的監視。
    顧惜離開人間時，特意留了個心眼，分出一抹神識留在人間。
    然而之後她的丹田嚴重受損，法力散失，神識也就此斷了聯係。
    自她清醒後，她便時常試著連接它，但或許是因為距離太遠，法力不足，她一直都未能成功。
    不過這次……她似乎成功了！
    顧惜興奮地操縱神識向易語苓家望去，卻發現家中是全黑的，隻有一雙綠油油的貓眼在其中閃著詭異的光。
    顧惜有些疑惑：“這麼晚了，語苓怎麼還沒回家？”
    她調整了一下視線，發現易語苓的車已經停在了車位上。
    “難道是去散步了？”顧惜這樣想著，神識在小區裏快速地掃了一圈，最終在一片梅樹前發現了正在賞花的易語苓。
    顧惜不自覺地露出一個淺笑，想要靠近她一些，卻又怕她發現異樣，便隻遠遠地看著她。
    滿樹紅梅輕輕搖曳，身著白衣的女人站在其中，麵帶微笑。顧惜有些看呆了。
    過了片刻，顧惜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她總覺得剛才的行為有點像是偷窺的猥瑣男。
    正在這時，小區門口的一群人吸引了顧惜的注意。她認得他們——是特辦處的外勤。
    顧惜的眼神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