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行李來到肖默房間對左堯來說簡直是輕車熟路。“大師兄！我睡哪兒呀？”左堯早就想離開大通鋪了，現在能跟擁有單間的大師兄住一起可以說也算有那麼一件事已經心想事成。
    肖默指著剛剛在床邊垂直擺放的一張單人小床說，“這兒。”
    “啊？”左堯看看肖默一米八的雙人大床，再看看自己那擔架一樣寬的小床，忍不住詫異。
    “怎麼？你想跟我睡一起嗎？”肖默問。
    “可以嗎？”左堯兩眼冒星星。
    “當然不行！”
    不知道為什麼，左堯明顯察覺到肖默對自己多了幾分疏離。關於他“走丟”這件事，肖默一個字都沒有問過，就好像這事兒沒發生過一樣。其實左堯很想主動開口問上一問，但又怕知道真相的肖默失望。睡在師兄床邊的第一夜，他成功失眠。
    左堯剛入夢不久，就被師兄叫了起來。
    “師兄，你每天都起這麼早嗎？”左堯揉著眼睛，發現時鍾顯示是淩晨四點鍾。
    肖默沒有回答，隻是把一件冰絲長袍丟給左堯，“穿上跟我走。”
    左堯不情不願地披著冰絲袍跟著肖默，兩人不久就走到一個地下室。
    肖默拉開厚重的鐵門，一股灼熱之氣撲麵而來。
    “怎麼這麼熱！？”左堯喜陰，遇到這股熱氣忍不住後退兩步。
    肖默一把拉著左堯走了進去。
    左堯抬頭，才發現這裏像一個擴大版的煉丹爐，內壁頂上還鑲嵌著很多煉化的寶石。
    “鬼族體寒陰氣過重，與仙術中的陽氣相衝，這裏是師父之前從太上老君那兒要來的乾爐。從今天開始，你就在這個乾爐內修煉，驅走你體內的陰寒之氣。”肖默說。
    “師父也太小氣了吧，之前怎麼不讓我進來呀！”左堯一聽這個乾爐是個寶貝，忍不住責怪師父吝嗇。
    肖默看了左堯一眼，“乾爐已經被雪藏多年。若不是你資質太差，我也求不到用它的機會。”
    左堯聽了連忙岔開話題，“那我要練多久？”
    “要打通全身經絡轉陰為陽，至少需要七天。”肖默仔細地向左堯介紹著乾爐的使用說明，“這裏經過爐火煉化的紅黃寶石都可以大大增強你的功力，金藍石具有凝神鎮定的作用，還能避免你走火入魔。”
    左堯哇噻哇噻好幾聲，“這難道不就是給鬼族專門準備的寶貝嗎！”
    肖默看了左堯一眼，沒有應聲，隻是繼續說道，“我已經設定好了開啟程序，五分鍾後，乾爐會自動鎖上。前三天隻是普通火術，後四天則是三味真火。”
    “這玩意兒還能數控？”左堯驚掉了下巴。
    “當然！不然誰要蹲守在這裏給你燒火。”肖默轉身指著爐頂倒插著的一把劍說，“這把九華劍是鎮爐之寶，沒有它，乾爐就是一堆廢鐵。還有，你千萬要記住，在門內入口處的腳下有一個龍頭樁，那個你千萬不要碰，不然你會被鎖——哎！！！別動啊！！！！！”
    還不等肖默阻止，左堯已經按下了龍樁。
    眼看大門關閉，肖默飛身就要往外衝，卻還是敵不過乾爐大門關閉的速度。
    無語的肖默麵對著緊閉的大門，久久未動。
    左堯咧著嘴，知道自己闖了禍，不過——剛才大師兄那倉皇失措的樣子還真是少見。而且——還沒跑出去！想到這裏，左堯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在笑？”肖默回頭，緩緩開口。
    左堯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肖默轉過臉時的樣子，真的非常恐怖！為什麼那麼好看的臉會這麼恐怖！！這是他做鬼以來，在鬼界也不曾見過的可怕的黑臉！
    眼見情況不妙，左堯果斷地跪下，“我錯了師兄！”
    肖默做了幾個深呼吸，立即盤腿坐下開始運功。
    “師兄！我真的錯了！”左堯爬到肖默身旁，“你趕緊找師父來開門吧！”
    “師父閉關了。”肖默閉上眼睛，一點不敢耽誤，“我要在燒火之前護住心脈，你先別吵。”
    “噢——”左堯聽話地坐到了一旁。
    沒過多久，左堯就感到乾爐已經開始升溫。但神奇的是，平日裏極其怕熱的他並沒有覺得難受，反而有種身心舒展的暢快感。再看肖默，衣衫已經濕了大半，汗水從他的額頭凝成水珠，順著那棱角清晰的臉頰滑落。左堯突然意識到，肖默本體是人，或許他根本不適合在乾爐內修煉！這可怎麼辦？左堯又氣又惱，自己怎麼這麼手欠啊！
    靜靜等候了一刻鍾，左堯一邊擦拭著肖默眉宇間的汗水，一邊輕聲問，“師兄，你還好嗎？”
    這時，肖默緩緩睜開眼睛，“沒事了。”
    “沒事？”左堯提起肖默的袖袍，生生擰出一灘汗水，“這叫沒事？！咱們得趕緊出去！”說著，就要拉肖默起來。
    肖默擺擺手，“龍樁落鎖，我們在裏麵就絕無辦法打開。而且一旦落鎖，電子設備也都會失效。現在除非師父親來，否則誰也不能打開乾爐。你放心，我已經護住了心脈，暫時不怕這火煉了。”
    “不行，你不出去我沒法兒踏實練功！”左堯說著又試著撞了幾下乾爐的門，“師兄，咱們合力打開它！”
    “不！”肖默堅定地拒絕，“你好好練功，既然我出不去，就當陪你了！”
    “可是——”左堯不甘心。
    “沒什麼可是！”肖默忽然語氣嚴厲，“你既然知道做錯了事情，那就乖乖聽我的話！”
    “是、是！”左堯萬分懊惱，此刻，他在心裏暗暗決心，一定做個乖乖聽話的小師弟！“不過——師兄——”左堯不解，“既然乾爐可以助我修煉，為何卻不能助你呢？”
    肖默輕輕歎了口氣，“你體內陰氣可與真火相抵，最後暢通元氣。但我體內可沒有什麼能相抵的東西，多練就多耗，多耗就多危。而且——”肖默頓了頓，沒再開口。
    “而且什麼？”左堯一臉好奇。
    “沒什麼，你快練功去！”肖默心知還有很多事沒辦法說清楚，比如乾爐是為誰而造，九華劍又是為誰而鑄……
    在乾爐裏修煉時，左堯有一種修習仙術時前所未有的痛快。以前無論如何運氣發力，他的身體都有很大的排斥反應。其實最初入閣時，他也想努力一把，但無論多麼投入多麼專注，也往往事倍功半。堅持了頭三年，他索性就放棄了掙紮，穩穩地當了吊車尾。而在乾爐內，所有的真火之力都像是他修煉的助力，以前幾次三番都推阻不暢的運氣現在片刻就可以。短短三天，左堯甚至有種錯覺，那就是他一定可以通過這次飛升考試了！
    肖默這三天除了口頭簡潔扼要地指導左堯之外，他把其餘的氣力全都攢起來準備應對三味真火。太上老君可不是吃素的，他更不是傳說中的孫悟空，以他短短百年的修為，四天後能留條命就是萬幸。這回出去，一身修為恐怕都要重頭再來。但令人欣慰的是，左堯像是開了竅，短短三天時間就進益了許多。隻要能挺過三味真火，別說是在飛升考試時活命，就算是通過考試也很有可能！
    “師兄！我覺得身體格外輕盈鬆快。”左堯興奮地搓手，“明天就該三味真火了！不知道跟現在有什麼區別呢。”
    “更熱、更悶、更脫水。”肖默為了節省口水，這三天的內心活動多於說話。
    左堯感慨道，“真想念小廚房做的桂花紅燒肉……”
    “……”肖默已無力應答。
    落月閣之人有仙術修習，凡人的飲食本是可有可無，但白穆廷自己就是個老食貨，所以額外注重餐食。雖然每日隻有一餐，卻是真正的佳肴。自打進了乾爐，餓了渴了全都要靠自己的術法遏製填補，舌頭分外孤寂。
    “你今夜好好休息，明早太陽升起之時就是三味真火燃起之時。”肖默還是心軟了一下，消耗了幾口唾沫說出一句讓左堯感動不已的話。
    “師兄，要不你靠在我後背休息休息吧？四周都是硬邦邦的爐壁，實在太不舒服了。”左堯屬於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典型。
    肖默皺了皺眉，“不行，你一身臭汗，我嫌棄。”
    左堯抬起胳膊聞了聞自己，“那……那我靠你一會兒行不？我不嫌你！”說著，就死乞白賴地靠在了肖默的後背，也是因為疲累異常，左堯很快就睡著了。
    肖默本想挪開，可轉念想到左堯這幾天不眠不休的練功便再度心軟，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角度，任由左堯靠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