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江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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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裴書郎遞了消息,那人抓到了。”暗衛輕聲說道。
裴疏剛出宮門口,但他並不打算往裴府走。“不急,先去一趟來福酒樓。抓到人的時候,可有別人在場?”
“並無外人,剛出現在附近就被按了,而且喬裝打扮了一番。”
“喬裝打扮?之前被通緝都不見他改頭換麵,如今倒是稀奇。”既然百曉生還沒去酒樓會麵,那麼要找的人大概還在酒樓裏,隻要打扮得遮遮掩掩,不怕沒人找上了。
來福酒樓是新開的店鋪,據說老板是南方來的,有許多新鮮樣式的菜品,還有半個月一次的活動。二樓是達官貴人愛去的地方,裏麵有許多名人字畫作品,又可以品茶彈琴,特別符合讀書人的喜好。
裴疏來的時候剛好是酒樓的焚詩會活動,現場作詩打擂台,輸家把詩稿丟進火盆裏,最後的贏家能在二樓的名家名句裏留下一席之地。其實根本沒什麼有意思的,不過是抓住了讀書人愛慕虛榮的心理,老百姓便不愛聽這些酸裏酸氣的詩詞,多是衝著活動期間全部七折的好處來的。
大堂裏人滿為患,就連樓梯上都站滿了人。擂台上的是去年的探花郎,目前留職在翰林院,官職清閑得很。再看他掛起來的那兩句詩,鬱鬱不得誌,宮妃閨怨,流水傳情。
好啊,回去就把他下放。到翰林院裏混個清貴的履曆是多少人想要而不可得的,基本上三年一換,和科考同步。常值翰林院的隻有幾個足以名留青史的大家,沒待夠就被下放的不是沒有,淫亂後宮,學術不端,品德有失。
“覃兄當之無愧,在下認輸。”打擂台的人拱手抱拳,摘下了自己的詩句,扔進了擂台前的火盆裏。烈火被激起,又被紙張掩蓋,慢慢被燒成灰燼。底下人一片歡呼,火焰的熱度都不能阻擋他們洶湧的浪潮。
全副武裝的裴疏從進門開始就看起來十分奇怪,像讀書人又像江湖人,寬大的鬥笠散下一層層厚重的白紗,一直遮掩到腰腹。這種料子誰會拿來做鬥笠,像是商賈的做派。有些識貨的隻一眼就不屑地移開了眼,士農工商,現在在場的大半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哪裏會把一個商人放在眼裏,遮成這樣不就是想引人矚目罷了,都是紅苑裏玩剩的手段。
一家酒樓的老板自然不可能在大堂人擠人,二樓的文人雅士見他看來滿臉不屑和嘲笑,裴疏過人的內力都能聽見他們在說:“他還往上麵看呢?商人怎麼上的了二樓,哈哈哈。”
不過有一個例外,在左邊角落的一個看座上,正好被柱子擋著。他的眼神隻有單純的打量,十八九歲,唇紅齒白。但卻透出一種老道的精明,和少年老成的沉穩不同,那是真正歲月積攢的漠然。
又一個目標嗎?裴疏看準了人,靈巧地躲過人群,被二樓的小二擋下來了。不愧是二樓,小二都如此文雅,清秀得如同侍奉筆墨的書童。“客官,請出示士令。”大概就是士子的身份證,官家特製,吃俸祿的才有。
如白玉竹一般的手從層層白紗中遞出,一塊拇指大的玉令。
裴疏,撫州京城人,內閣參議。
內閣是皇帝的小朝廷,也是決策層,總共十二人,一位首輔,三位掌事,剩下都是參議。
“先生您這邊請。”小二想領他到一處視野好的座位上。
“不用了,我來找人。”裴疏越過小二,直往少年的座位去。
那裏是...小二後知後覺,想要伸手阻攔。可是沒有練過武的又怎麼攔得住他,隻短短幾步人就已經站在了跟前。“你是老板。”裴疏輕輕出聲,第一眼沒有看到朱紋,但那種奇怪的感覺更深了。
“你是何人?”老板看上去慵懶地端著酒杯,側臥在椅子裏,但後背已經緊繃而僵硬。身邊的侍衛看出不對,戒備起來。
“我?老板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誰?”裴疏遞上一柄短刀,“南疆水曼,江少爺,好自為之。”說完,裴疏從二樓一躍而下,不巧正落在了擂台上。
“這位兄台,上了擂台,不如寫兩句?”覃瀧在台上自然看得清楚,他從未在宮裏或者官街見過這人,卻被迎上了二樓。若是讀書人,怎麼會從未來過焚詩會,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不知道這人文采怎樣。
“好啊,覃兄雅興,豈敢不從。”
提筆寫了兩句,龍行虎視,萬裏河山,一看心胸開闊,囊括天下之氣概。相比宮閨愁怨,崇高大氣,別具一格。裴疏寫完就走了,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了,哪來的閑心在這兒風花雪月。
覃瀧喃喃念下裴疏所留詩句,頓覺心中豪邁,愁緒一掃而澄澈。“好啊!錦繡江山如此,寒窗十年不負啊!”讀書多年不正是為了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嗎?既然如今盛世和期望的一樣,自己有沒有實現抱負,確實沒那麼重要了。一邊是大義,一邊是私情,高下立判。
一聲歎息,覃瀧越發覺得自己寫的小家子氣,直接摘下來扔進了火盆。“山外有山,在下認輸。”底下還是有人更喜歡覃瀧的,婉約豪放,各有風格罷了。但就心境格調,確實落了下風。
樓上的人自然也看到了這番英姿,紛紛向小二打探那人姓名。
聽到之後神情各異,寒門子弟麵露厭惡,世家子滿臉豔羨。此人身份貴重,狀元及第後,直接便入了內閣。從未出現在朝堂,卻深得陛下器重。有傳言覺得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存在,科考的時候也沒有同僚見過裴疏這個人。當時放榜時,舉報裴疏作弊的不在少數,最後不了了之。
江唯看到了樓下的僵局,手中的冷汗粘膩地沾著茶杯,慢慢緩了過來。他招來那個小二,“你剛剛看到那人的士令,寫的什麼。”
他是把毒藥賣給百曉生了不錯,可要誰買了,怎麼用?他可完全不知情,隻知道有一個銀尾蠍的懸賞。江唯猜想,難怪今天遲遲不見百曉生,原來是仇家尋上門了。可是銀尾蠍裴疏常年穿著一套秀才服,應該不是有功名在身的,怎麼上的了二樓呢?
“叫裴疏,內閣參議。是什麼大官嗎?從沒聽說過。”
“你確定?”江唯猛地放下酒杯,打翻了一旁的酒壺。怎麼可能?一個江湖人,坐到內閣的位置?
不,謀害朝廷命官,不可能!江唯擔不下這麼重的罪責,就算是江家和上麵的人都擔不起,他需要新靠山。隻能如此了...江唯眼神裏露出狠厲,他早就學會了,商人最重要的不是誠信,而是舍得。
“去查裴疏,什麼細節都要。”江唯聽見樓下的歡呼聲,這一次活動的冠首出來了,正是裴疏留下的那兩句詩。他不懂詩詞,看不出什麼優劣。“還有去一趟安平酒家,就說我答應了。”身後的侍衛應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