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名揚到底是年紀小，再加上之前家規約束下，他從未如此暢快地奔走在山林間，傍晚蟲鳴四起，他玩出了一身汗，氣喘籲籲地回來了。
    張鸞還在院子躺椅上想事情，冷不丁曲名揚的聲音插進來，“哥！後山上的葉子好大啊！隔壁王奶奶家喂了好多小雞！白天都在山上捉蟲吃！”曲名揚一邊洗手一邊興奮道。
    “哥！我以後沒事可以去那裏玩兒嗎？”
    “哥！我們以後也能不能養雞啊？那個山上看起來有很多蟲……”
    “哥！……”
    “吵死了！你明天不是要去學堂念書了嘛！這麼喜歡那座山，幹脆別讀書了，讓你哥把地挖出來，種地去吧！”張鸞猛然從躺椅上坐起來，夜色掩映下看不清張鸞的臉色，曲名淮想著那估計是一張比鍋底還要黑上百倍的臉。
    曲名淮小聲道：“就你話多！趕緊洗洗睡覺去！”
    曲名揚抿抿嘴，但紅撲撲的臉上猶帶著興奮，洗了把臉進屋去了。
    於是張鸞又重新躺在了樹下的躺椅上。
    是夜，曲府。
    “老爺，這藥喝了就早些睡吧，不早了。”劉伯麵上愁雲不展。自兩位少爺、不，曲名淮跟曲名揚走後，老爺就沒好過，整個曲府像個藥罐子，眾家奴們都不敢大聲說話，儼然沒有了當初曲名淮在時“雞飛狗跳”的熱鬧。
    現在兩位少爺的名字就像是禁忌，提了就要被釘如十八層地獄的那種。
    曲天坤仿佛患了癡呆，坐在太師椅上望著曲府大門方向。
    這些年曲府興旺，曲天坤也日顯富態。可這幾日的打擊，似乎將這個人生原本美滿的人掏空了，他臉上肉眼可見地出現了溝壑，如枯枝錯亂地盤虯在枝幹上。
    湯藥一碗碗地灌，但曲天坤並沒有開心哪怕半點，直到近日聽說二女兒生了，他眼神才動一動。
    劉伯勸慰道：“老爺，您就算不替自己想，也要替小少爺想，二小姐婆家勢力的很，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要是垮了，哎呦，搞不好他們要怎麼爭搶府上產業呢！”
    曲天坤終於聽進去了劉伯的話，盡管依舊有些呆滯，但也順從地往房間方向踱步而去。
    劉伯望著曲天坤蒼老的背影，重重地歎了口氣。
    曲天坤神遊四方，夜裏的風很是涼爽，他就這麼莫名晃到了碧水居。
    碧水居裏沒了主人，連打掃的家奴也不往這邊光顧了，這裏曾是曲府最熱鬧的地方，現下卻滿目蕭條。
    圍牆上的爬山虎也走到了末期，枯黃的顏色從周圍慢慢向中間滲透，微風一吹，脆弱的藤須在空中蕩了蕩，徒留滿目瘡痍。
    曲名揚是個好孩子，不管是生在富貴人家還是寒門赤貧。張鸞想。
    曲名淮一早將人送到學益堂後，同張夫子簡單說了兩句，就匆匆趕去養豬場上工，這是頭一天，還是不要遲到的好。
    張鸞到底還是不放心曲名揚，偷偷跟過來瞧了瞧，張夫子講的是《千字文》上的東西，曲名揚已經習過了，但也聽得認真。
    到底過了讀書識字的年紀，不到半刻鍾，張鸞就找到幼時翰林室聽教的感覺。他搖搖頭，最後看了眼曲名揚，發現那小子沒什麼好讓人擔心的，於是他打算去養豬場“探望”下那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