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大雨已經停了下來，夏季的天氣變臉很快，地上的水還沒有走幹淨，一絲陽光已經悄然探出雲間。
    兩人就這麼看著張鸞，背著包袱，肩上停駐著八哥，踏著滿地泥濘往前走去，而他腰身挺拔，不卑不亢，仿佛並未身處此間，向的是淡泊安然的生活。
    幾人沒走多久，也就是從一個破屋，走到了另一個草房，曲名淮吞了下口水，總感覺這屋比之前的更要危險。
    曲名揚跟先前一樣，前後跑著看了一圈兒，這是個草屋，屋頂上的茅草被這陣大雨衝刷得煥然一新，隻是門前的灶……估計得等天晴後重新搭了。
    之前的土屋不用說了，本來就沒多少蔭蔽，再加上下雨漏成這個樣子，垮崩隻是早晚的事。
    曲名揚年紀小，盡管比同齡人成熟很多，但也是誰給飯吃就感激誰，這幾天的相處他早已忘了在曲府時對張鸞的猜測，現下飛快跑到張鸞身邊，濺起滿地泥水，拉著張鸞的手，“鳳哥哥！你人真好！等我長大後好好孝敬你！”
    張鸞笑了，“嗤，你孝敬我？”
    曲名揚滿臉天真，重重地點頭，“嗯，不僅孝敬你，還要孝敬我哥。”說著便扭頭看向曲名淮那邊。
    聞言曲名淮也轉過頭，與張鸞對視一眼後便低下頭，因為他總是忍不住地想到，這些都是鳳章賣身錢換來的，饒是他再紈絝不堪，靠一個男人曾經的賣肉錢養著，而且這個人現在還是他媳婦兒，他心裏也膈應的慌。
    於是剛歇下沒幾天的曲名淮，又跟著弟弟把這兩間屋子像模像樣地收拾了出來。
    勉強能住人的時候兄弟兩人已經累癱。
    這麼偏遠的地方也無甚地契可言，是以當初張鸞雖然買的隻有這兩間屋子跟一小塊地皮，但屋後成片的山林一直都是原房主在耕種，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他們的地界兒。
    這個時節剛剛豐收一波，現下地裏雜草叢生，等著又一波的耕種。
    曲名淮站在屋後的山坡上，眺望著廣袤的土地。他自幼在幽州長大，遊山玩水自然不少，但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煙火氣。
    他不經意間回頭，看到了草屋院子裏的張鸞。
    已經確定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張鸞買了張躺椅，雖然正處八月，但這裏遠離城中心，樹木繁多，本就陰涼，再加上剛下過雨，即便太陽還掛在西方，可他躺在院子裏的樹下，卻好不自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空氣中時不時地夾雜著豬糞味，張鸞皺皺眉，當時怎的就選了這麼個地方，也不知道是曆練曲名淮呢，還是曆練自己。
    而曲名揚仿佛從此刻就開始孝敬他，把草屋裏的碗涮了好幾遍，然後像模像樣地燒了熱水，慢慢吹涼後倒上一碗送到張鸞手邊，而後捧著書坐在他身邊看。
    遠處的曲名淮看不清他的麵容，但身形已經印在了腦子裏，那個人影在樹下隨著搖椅慢慢晃，左手搖著蒲扇，樹枝上掛著那隻八哥。
    曲名淮卻突然想起之前蒔花館裏玩鬧時說的一句話：
    薄汗岑岑，有美人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