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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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上時家奴們已經將飯菜鋪好,一席人都已落了座。
曲天坤一臉不善地盯著姍姍來遲的曲名淮,對方操著吊兒郎當的步伐,裹攜著一身酒氣入席。
曲夫人跟小妾分坐曲天坤兩邊,曲名淮挨著曲夫人,曲府上下都知道曲公子與娶進門的少爺不和,遂座位也安排的遙遙相望,本該坐在曲名淮身邊的張鸞坐在了小妾身邊,而弟弟曲名揚則坐在了張鸞的位置上,跟自家哥哥貼在一起。
人已到齊,曲天坤發話:“今日是小柔的生辰,正好大家也許久沒這樣在同一桌上吃飯,借此機會,就當吃個團圓飯吧,以後每月中旬,我覺得都應如此!”
席位上不知何處傳來“切”的一聲,緊接著,“你那麼多小妾……桌上坐得下嗎……前不久不是才吃過一次嗎……”
曲名揚皺皺眉,用胳膊肘碰碰旁邊嘴上不把門的曲名淮。
曲天坤本就抑著怒氣,聞言當場就欲發作,曲夫人急忙拉住他的手,“先吃飯,先吃飯……這個時候就別生氣了……”
小妾也在一邊附和著。
曲天坤瞪了他一眼,還是沒忍住,“前不久?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上次大家同一桌吃飯,還是除夕的時候吧?!也就是你,整日糊裏糊塗地過日子,白天黑夜都快分不清了……”曲名淮沒還嘴,麵上表情難看的很。
曲天坤拿起筷子,示意眾人吃飯。
張鸞眼觀鼻鼻觀心,在位置上坐得端正。
曲名淮心裏不痛快,本來今天就倒了大黴,現在還要跟始作俑者同桌而啖,好不晦氣!那人還好死不死地坐在他對麵。他已經酒足飯飽,現下看張鸞,恨不得上去撕了他。
張鸞就像沒注意到那道灼灼目光,慢條斯理地夾了一條柳根魚,這魚主要長在山溪、深潭裏,奈何洛陽丘陵交錯,漁業不甚發達,要想吃上這些魚,不僅貴,還得分時節。而幽州的柳根魚泛濫成災,已然到了賤賣程度,張鸞不知道連續吃了多少天的魚。
他慢悠悠地剔掉上麵的刺,動作優雅。
食不言寢不語,曲名淮雖然放浪形骸,但基本的教養還在,盡管他坐在桌上無所事事,但也沒有挑釁這個,逗弄那個。
張鸞雖然吃的慢,但吃的量大。
曲名揚攪拌著碗裏的豆腐湯,默不作聲地偏過頭,衝哥哥悄聲道:“哥,嫂嫂是不是家裏人養不起,才把他賣到青樓去的?”他隻知道鳳章是從蒔花館出來的,但是他不知道是怎麼進去的。
飯局過半,曲名揚眼睜睜地看著張鸞吃了五條魚、半盤糖醋小排、半盤紅燒茄子、兩碗米飯、兩碗湯。
曲名淮早已忘了那老鴇是如何說的,眼下逮著機會,隻想奚落一番。
“嗬,我看不是養不起,是生出這麼個醜東西,不想養吧……”末了又補一句,“也可能是沒娘養!”曲名揚皺眉,覺得哥哥這話說的不妥。
他們聲線壓的很低,曲名揚正欲說什麼,張鸞那邊砰地推開椅子,曲名淮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能從那張黑臉上看出他臉色奇臭。
張鸞麵無表情,“我吃好了,各位慢用。”
畢竟剛剛在嘴上說過別人,再加上本來就有點怕那張鸞,曲名淮莫名脖子一縮,忽然又意識到這不符合他身份,左右看看,又慢慢恢複他吊兒郎當的坐姿,幸虧無人看見。
張鸞盛怒之下還不忘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擦嘴再離席——他自然聽到了曲名淮說的話,若不是地方不對,他高低得給他兩巴掌,看樣子還沒被教訓夠。
曲天坤隨意看了眼張鸞麵前的殘渣,這、這名淮娶回來的“兒媳婦”確實是吃的不少,若是個姑娘,曲天坤大抵是眉開眼笑:吃這麼多,約莫是懷了!
那魚刺剔的根根分明,擺放的井然有序。
白天曲名揚跟他提了自己對那鳳章的看法,傍晚他就派人去蒔花館打聽,那老鴇還是同一套說辭,這鳳章是半路上被人強賣來的,老鴇自己都是雲裏霧裏。當時的鹽販子早已溜之大吉,這鳳章的來源,居然成了個謎,連這名字,都是老鴇臨時取的。
曲天坤看著張鸞的背影,眼神裏帶著探究,尋思著過兩天找江湖人打聽打聽。
鳳章一離席,曲名淮也像是屁股上紮了針,左右坐不得,曲天坤大手一揮,趕緊滾蛋,眼不見心不煩!
蒔花館那一波估計早就散了,夜間涼風一吹,曲名淮覺得酒醒了一半兒。
以往都是蒔花館裏喝一通,醉後自然有家奴們來接,一覺睡到天亮,再出去逗樂一番,晚上去蒔花館找樂子。眼下早些回來了,曲名淮也睡不著,居然不知道幹些什麼。
他茫茫然地往碧水居處走,冷不丁簷上傳來一聲怪叫,給這少爺嚇個夠嗆。
是張鸞養的八哥。
墨色沉沉,通體黑色的八哥跟個烏鴉一樣,與夜色融為一體,那八哥也斜著身子看著他。
白天池塘那一遭,曲名淮純粹被它嚇了一跳,現下得空,他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仔細端詳這八哥。
隻見它尾羽和尾下覆羽呈白色端斑,尖喙乳黃色,其餘地方黑色偏灰,腿上還被張鸞綁了條紅絲帶。
曲名淮朝八哥吹口氣,八哥把頭側向另一邊,曲名淮一臉嫌棄,“果然鳥也隨主人,黑黢黢的,醜死了,還傻裏傻氣”。
他摸著下巴,“你這死鳥……你說,你要是失蹤了,那鳳章著急不著急?”他可太想看看那黑臉包公哭啼啼地尋鳥模樣。
於是他又手癢,打算去逮這八哥。
八哥受了驚,慌亂地往天水閣裏飛。
曲名淮光看鳥了,沒注意腳下,看著八哥從天窗飛進去時,才發現自己踏入了那個賤人的地界。
再往前走幾步就是荷花塘,曲名淮有些後怕,繞到了路另一邊,打算從後花園繞回碧水居。
從一間屋子旁邊繞去時,在一扇半掩的窗裏看到了一個人影。
曲名淮不長記性,後退一步伸長脖子去看。
天水閣此處有眼溫泉,張鸞很是喜歡,白日裏一整天要頂著個黑炭臉,又悶又難受,於是晚上張鸞習慣來這泡泡。
他剛卸下臉上的偽裝,褪下衣袍,漏出半個雪白的肩頭。
屋裏水汽彌漫,伊人仿佛踏霧而來,曲名淮看著背影恍了神。
張鸞迅速合上衣服,從頭上取下發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曲名淮處射了出去,發簪穿過了曲名淮的發髻,他後知後覺地叫了一聲,跌坐在地上。
張鸞聽見聲音反倒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是……
張鸞青絲散落,他沒顧,正好掩著臉,慢悠悠地係好衣結,伸手推開半掩著的窗,他背著光,外麵夜色又正濃,曲名淮看不到他的臉。
曲名淮還坐在地上喘氣。
張鸞倚在窗邊,“我當是誰呢,怎麼,曲大公子要做這梁上君子嗎?”
曲名淮你個半天,“這是老子的家!老子想去哪裏去哪裏!”
張鸞直起身,衣服很薄,曲名淮透著光能看到那玲瓏的曲線,可說出來的話與這身材煞是不符。
“還是那句話,你我井水別犯河水,我勸你別胡作非為,否則,下次若是誤傷了曲大少的臉……蒔花館的姑娘可得傷心好幾天呢!”那聲音如鬼魅,縷縷順著曲名淮的脊骨往上爬,他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慌不擇路地跑了。
張鸞在笑,眼睛裏卻沒什麼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