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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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要說,林木犀覺得著實冤枉,她按著平常去找大小姐吃早飯,半路在樹林裏遇見了顧淺。
    顧淺冷淡地問了句去幹嘛,林木犀也簡單地說用早膳。短短六個字不知道怎麼了擊中了顧淺的痛處,拿起劍就往林木犀的脖子上刺。
    林木犀急忙躲開,拿出青霄劍來擋,你來我往中,林木犀一個不差,被她逼出了劍招,大開大合間使出了本門劍法的第一招話別人間,刺穿了顧淺的胸口。
    顧師兄及時趕到,使了一招雲霞落日,霎那間紅霞漫天,其他人也跟著劍聲趕到了。
    兩個人打完的頭一天,如夢堂就派了一個長老興師問罪。
    “淺淺乃是如夢堂的少堂主,豈能由這個來曆不明的小子折辱?”如夢堂李長老端坐正堂,一身元嬰期尊者的威壓壓著四周的弟子往地上一跪,沒了聲響。
    唯獨坐在主位的許念不聲不響地端起一杯茶,慢慢喝著。許念年少成名,後來成親之後,妻子難產生下一個女兒撒手人寰,許念為女兒取名傾世,留在了玉霄上鏡做了掌院,這些年雖然閉門不出,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少年,對如夢堂李長老這點威脅根本不放在眼裏。看著長老發夠了氣,還拍碎了一張桃花心木的桌子,他眉頭一挑,“李長老記得賠償。”
    李長老被氣得嘔了一口血,“姓許的,你還知道本座今日來幹什麼的嗎?”
    “不就是興師問罪欺負弱小嗎?你還有理了?”許念放下茶杯,冷冷一笑,“你家那小丫頭我早就不爽了,天天不上課就知道弄那些幺蛾子,現如今欺壓同門,拿著把破劍就找一個剛入門的弟子打架,怎麼的,她被打輸了你跑過來責問,要是那小弟子重傷,或者不小心死了,你們打算怎麼招,可能讓我玉霄上鏡找顧淺的麻煩?”
    “那怎麼一樣?我家小姐可是千金之軀,那個小雜種如何能比。許掌院,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裏,你要是不把那小子交出來,我如夢堂絕不會善罷甘休。”
    “如夢堂的人當真不要臉。”許念被氣笑了,“行,你記住你剛才說的話。千雪,進來吧。”
    李長老麵色一變,看著門口進來一個紅衣女子,衣衫華美,螓首蛾眉,杏臉桃腮,煦色韶光,就這麼走過來,都好像帶著一片霞光,叫人移不開視線。
    李長老心上一慌,下意識行了一禮,“見過寒大小姐。”
    寒千雪目不斜視,直把他當成了透明,站在許念麵前,行了一個學生禮,“先生好。”
    “嗯。”許念對這禮很受用,示意旁邊的位子讓她坐下,“今天的事情,說到底還是你們兩家的,如今都到齊了,李長老有什麼話,就對千雪說吧。”
    李長老臉色更難看了,顧不上寒千雪無禮的態度,驚訝地喊,“那小子是龍泉山莊的人???”
    寒千雪微微頷首,“很快就是了。木犀乃是我未婚夫君。”
    李長老目瞪口呆。沒想到顧淺居然惹上了龍泉山莊。他本來還是以前那樣,大小姐胡作非為教訓一個不出名的小子自己受了傷,為了如夢堂的麵子,他自然要來問一問,教訓一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泥小子,竟然沒想到他居然是寒千雪的未婚夫。
    寒千雪冷笑,“李長老打算如何處置我夫君呢?”
    李長老渾身一顫,冷汗直冒。“你想怎麼樣?”
    寒千雪豎起一根手指,往前揮了揮。一直跟在後麵的寒青青不疾不徐地抽出一張紙條,清清嗓子,“寒家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顧小姐仗勢欺人欺負到我家姑爺頭上,目中無人囂張跋扈還刁蠻任性,可憐姑爺年少無知,身子虛弱,這次用一招打敗了你們天資聰穎的如夢堂少主,多多少少是占了錯處。寒家願意拿一顆九品金丹當做賠償。”
    李長老本被前麵一番話氣得心口疼,後麵的金丹兩字一出口,人就一愣,被這意外的驚喜砸的目瞪口呆。九品金丹,這可是買都買不著的絕頂寶貝呀,龍泉山莊居然就這麼當做賠禮給了如夢堂?!
    “相對,你們如夢堂也要賠些東西吧。”
    李長老喜不自勝,搓搓手,心想龍泉山莊還是有些禮數的,“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姑爺跟顧小姐比試一場,氣血兩空,要好好補補,還請如夢堂準備好千年雪碧靈芝,九葉蓮花,日熹遊絲,東海人魚肉,火山口金銀礦石……”寒青青語速不快,說一樣,李長老的臉色就白一寸,眼睛瞪的越發大。“還有這最後一樣,金玉小麒麟。”寒青青卷起紙條,“寒家也不多為難,這麼多就願意放過顧小姐。”
    金玉小麒麟乃是如夢堂上個月抓到的神獸,隻有掌門和兩位長老知道,龍泉山莊恐怖如斯,居然已經知道了?李長老嚇得不輕,汗如雨下,“寒小姐,這樣恐怕不好吧?”
    寒千雪彎彎眼睛,“你若是不想給,我今天親自去你如夢堂找掌門取。”
    “寒千雪,你欺人太甚。”
    “我就是欺你又如何?”寒千雪從座位上起來,“明天一早,就把東西給我送來,不然,你如夢堂必死。”說完,寒千雪恭敬地對上位的許念行了一個學生禮,“學生告退。”然後轉身就去。
    許念很受用,揮揮手,然後摸著胡子笑眯眯地看著李長老,“見怪見怪,千雪護短了些,李長老見怪啊。”
    李長老咬碎一口牙,扯出一個幹巴巴地笑,“掌院說笑了,我哪有這個膽子說寒大小姐的不是。”
    “你是不敢。”
    “……”
    許念也懶得跟這人說話了,起身拍拍秀愛,“唉,時辰到了,我約了人喝茶,就不陪李長老了,等明天送了賠禮,我在看看,這輩子都沒見過麒麟什麼樣呢。”
    “……”
    許念走出會客廳,穿過一道拱門,寒千雪就立在門邊,沉默地對他拱拱手。“人不在,就不用這些虛禮了,找我?”
    寒千雪點點頭,“如今事情解決,掌院可否告訴我木犀被關押在何處。”
    “告訴你個屁。”許念大罵,“才上課沒幾月就給我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還差點殺了同門師姐,你以為就李長老那點賠償夠讓她脫罪嗎?”
    “學生不敢。”
    “說到底此事都是因為你監管不利,叫一男一女為你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現在釀成此果。縱然你龍泉山莊權勢滔天可事事隨心所欲,但你過得去你的良心嗎?我們修道者走的是一條逆天的路,不畏這些無理取鬧之輩,但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今日的事不過小懲大誡,千雪,你須得記得,這大道呀……”許念叭叭訓斥了一個多時辰,不禁說得口幹舌燥,見寒千雪還是一臉認真聽著,心裏多出幾分滿意,“算了,說了這麼多你當有個教訓。那臭小子已經被我關在柴房靜思己過,等李長老離開,就去接她回來吧。”
    許念拂袖而去,寒千雪急忙行禮拜別。
    等人真的走了,等了許久的寒青青才抱怨道,“這個老頭怎麼那麼多話,不過這麼大點事情,又不是我家小姐的錯,怎麼還抓著不放了。”
    “是我的錯。我沒保護好木犀,叫她受苦。”
    寒青青不服氣地答:“小姐,您對他還不好嗎?包吃包住還送靈丹靈劍,這次……”
    寒千雪冷冷一個眼神過去,嚇得寒青青閉上嘴巴,打了個寒顫,連忙跪下來。“小姐,奴婢知錯了。”
    “自己領罰。”寒千雪轉身就走,身上的長裙隨風一蕩,散開了好看的波紋。
    ——
    林木犀找了幾根大木頭搭了一個小台子,就坐在上麵跟顧肆麵麵相覷,不知道互瞪了多久,她歎了口氣,“師兄,你找我有事嗎?”
    “有事啊。我這不是在等師妹你說話嘛。”
    林木犀:“……”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摸摸臉上的黑灰,再對上顧肆笑眯眯的眼睛,“師兄,我穿成這樣你也能看得出來我是個女的?”
    顧肆攤手,“美人在骨不在皮,男女的骨架更有區別,你這樣沒長成的黃毛丫頭,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我還以為是大小姐跟你說的。”
    顧肆嗬嗬,“相信我,如果我沒猜出來,千雪絕對不可能把此事告訴我。他巴不得我不知道,避你如豺狼虎豹。”
    “為何?”林木犀不太明白。
    顧肆剛想解釋,看著林木犀這一臉茫然,心裏起了作弄之意,對她曖昧地眨眨眼睛,“你猜呀。”
    “那我不想知道了。”
    顧肆沒興致了,“算了算了。看這個時間,千雪應該跟如夢堂那個老匹夫談完來尋你了,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師妹,起來,跟師兄去個好地方。”
    林木犀都聽到他說大小姐來找她了,第一反應就是不去,“我可以不去嗎?”
    “不行。”
    “那我可以留個紙條給她嗎?”
    “自然也不行。”顧肆嗬嗬笑,“你就這麼怕他尋不到你?兩個人還沒成親就這麼粘糊,這可不好。”
    林木犀隻當他在說笑,“可是……”
    “不過一會的功夫,完事了我再送你下來。”顧肆在半空畫了一張符咒往門上一甩,許掌院下的禁製就這麼打開了。“走吧,不會害你的。”
    林木犀還能怎麼辦,隻能跟著去。她無力地從木台子上下來,跟著他出門。
    “半路不要鬆手,摔死了可不算我的。”顧肆伸出一隻手,示意她抓住,另一隻手自上而下一揮,一道金色流光閃過,他們就已經脫離地麵,往上飛去。
    路過後山的靈草園和靈獸園,劍修的磨劍石,穿過層層疊疊的雲霧和雲鬆林,就到了一片青蔥山峰,山頂修了不少秀美的亭台樓閣,靈氣逼人,宛如仙境。
    林木犀一下子被這副風景迷住了,竟沒想到玉霄上鏡居然還有這樣一處仙府。
    顧肆輕車熟路地往其中一處山峰飛去,落在一棵梨樹旁,“這是小竹峰,下有三條上品靈脈,是個修煉的好去處。亦是我師尊昆明派掌門流域真人的住所。”
    “師尊?”玉霄上鏡的先生們更像是一個書院的老師,林木犀從沒見顧肆稱呼他們中間哪一個用了這樣的敬稱。畢竟“師尊”“師父”這樣的,更像是門派之間。
    “不錯。”顧肆足尖一點,坐到了梨樹上,雪白的花朵隨風搖曳,和他青色的衣袍混做一處,還有幾片花瓣落在他漆黑的發上。顧肆全不在乎,拿出一個酒壺,昂頭喝了一口,“玉霄上鏡隻是個書院,招收天下有靈根的學子,當中真正有修仙資質的人你覺得有多少?百分之一都沒有,很多人隻有來學為君為臣之道,修習心法也隻是增進壽命,凡人還是凡人。真正的修真門派實際在它後麵,占據昆明山的昆明派。”
    “按師兄這麼說,玉霄上鏡更像是一個幌子?”
    “你這麼說也沒錯。事情起源於幾百年前的那次大戰,諸侯不滿君主霸權,起兵謀反,分裂如今幾個國家,寒朝就是曾經大遊國的殘肢。那次大戰波及到了修真門派,十幾門派你爭我奪修煉資源,大得不可開交。龍泉山莊的莊主為自保求上寒朝新主,自此每一任皇上都會迎娶龍泉山莊的嫡女,兩方同享繁榮。繁榮背後也是猜忌,皇上忌憚修真界,開辦教育,要把這些修真弟子歸於朝廷,掌控在手中。”顧肆揮揮手,“於是乎,就有了玉霄上鏡與各大門派。”
    “……”
    “怎麼了?不說話。小師妹,你難不成是在擔心寒妹嗎?”
    “大小姐即是一國公主,又是龍泉山莊大小姐,夾存其中。日後可怎麼辦。”
    “他的處境是不太好。不然也不會把他變成這樣一個身份塞進這裏了。”
    什麼身份?林木犀沒有聽懂,顧肆卻不想再說,“你放心,他娘已經給他訂了婚事,日後跟那位仙師之子成婚,他就徹底是我們這邊的人,再過三四百年,寒朝也不會在了。”顧肆這話說得在理,但大小姐的未婚夫不是死了嗎?還能成功嗎?
    “不說這麼多了,你先進去見我師尊,等你出來,你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怎麼樣?”
    林木犀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執著自己去見昆明山掌門。她點點頭,扭頭走進這一片梨樹林深處的木屋。
    這屋子搭的簡單,看著不拘一格,但裏麵靈氣十分濃鬱,角落裏還長了不少靈藥。
    林木犀認出來有四品的紫薇草,還有五品的白荊藤,比下麵的靈草園種了一大片但隻有一兩棵一品靈藥還有厲害。林木犀覺得自己長見識了。
    “喜歡?”一個溫柔蒼老的聲音忽得響起。林木犀扭頭一看,自己身邊多了一個青袍老人,鶴發童顏,慈祥有禮。
    林木犀有些驚訝,她長這麼大以來,師父是她見過最厲害的人,已經到了化神期。師父修煉資質一般,加上未來靈氣微弱,最終壽元盡了也未突破合體期,反將一身靈力補給了林木犀。
    這位掌門就是她在這裏見過最厲害的人,已經到了合體後期,道心穩固。林木犀急忙回禮,“學生林木犀見過掌門。”
    “嗯,可喜歡這裏?”掌門又問了一遍。
    林木犀實話實說,“喜歡。”
    “喜歡就好。這兒不比小友的故鄉人來人往,燈火酒綠,勝在山水如畫。”
    林木犀不太明白,疑惑對上流域真人的眼睛,過往在城市公寓和師父一同修煉,和同學一起上學的日子恍然如夢,嘩的一下從她腦子裏飄了一遍。林木犀抿抿唇,“掌門知道我。”
    “哎嘿,就知道一點點。”
    “……”林木犀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素來隨遇而安,在學校被人堵在廁所欺負的時候什麼也感覺不到,但這一刻,對著流域掌門,她竟然有種長輩的親近。但這不過是因為近鄉情怯。掌門隻是知道些許自己的異常,並不是真的跟她親近。林木犀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
    流域摸摸胡子,“孩子,既然來了就是天意,好好留下來。我見你身負劍骨,也沒什麼後台,不如當我這個老頭的徒弟,我定會好好教導你的。”
    “……嗯?”這怎麼突然說到了收徒去了?
    “還是你看不慣我這個老頭,不願意?”
    昆明派掌門願意收徒,這當然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加上顧肆師兄在這裏,林木犀當然信任流域真人,但林木犀還有一個早早離去如父如母的師父。林木犀搖頭,“學生已經有了傳承,再認您為師父不合情理。”
    “這是小事。”流域真人哈哈大笑,“我讓當初小四兒拜我為師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可憐的小孩,瘦成一張皮還要嘴硬,非說不要辜負師恩,不肯答應。然後呢,他還是答應了,你猜我是怎麼讓他答應的?”
    林木犀搖搖頭。
    “我說那我就不當你師父,做你師尊就好。”
    “……”
    人家都說到這個地步,林木犀再不答應就是矯情了。她恭敬跪在流域跟前,乖乖磕了一下地,“弟子林木犀見過師尊。”
    “好好,乖。”流域真人取出一塊黑玉牌塞給小徒弟,上麵沒有刻字,隻有一枝綻開的梨花,急忙把乖徒兒拉起來,“師門不興這些虛禮,拜過一下就夠了。以後就當老頭子是爺爺爹娘親近就好。”
    “是,謝師尊。”
    “這塊牌子是個儲物器,裏麵有為師準備的一些禮物,也是鑰匙,方便你進出小竹峰。它是認主的,一滴血就夠了。”
    林木犀照做,在玉佩上滴了一滴血,黑玉上晃出圈圈金色的漣漪,自動貼到林木犀的腰上,打了個結,垂下深綠色的流蘇就不動了。
    “哎呀,同你旁邊的鈴鐺頗為匹配。”
    “……這是千雪給我的。”
    “我已經知道了。”流域滿意地道,“你頭上還有五個師兄一個師姐,這麼多年,死的死去的去,就剩下了你大師兄和三師姐。到前幾年,我才收了你小師兄顧肆。這孩子資質不錯,就是不愛劍,非跟著我這劍修學畫符。可惱死我了。有了你,我這一身劍術才有了傳承。”
    “謝師尊。”
    “不客氣不客氣。想學劍了,就進這玉佩,可入我夢境。為師教你一套新的劍法。”流域高興地同林木犀扯皮好幾句,直到顧肆喊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人去了。
    林木犀走到梨花樹下,喊了聲師兄。
    顧肆笑眯眯地嗯了聲,低頭看了一眼林木犀的玉佩,“小師妹,走吧,再不走寒妹可要來刀了我們了。”
    “嗯?”
    顧肆不解釋,拉住林木犀的手腕把她帶出來外麵的結界。剛一出來,林木犀腰上的鈴鐺就嘩嘩作響,聲聲催命。
    林木犀看著抖得更風中落葉一樣的鈴鐺,心裏隻有兩個字——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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