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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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打開房間的燈,一個人背對他站在窗戶前。身形修長,站姿筆挺。
窗戶半開半關,朔風時有時無。
商華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從容地向抱臂站在窗邊的男人走過去。
“你總是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出現在我房間裏。”商華一手撐著窗台,一手插著腰,他不像藍東隅,無論何時背都挺得那麼直。他喜歡輕鬆、隨意。
“萬一我哪天我帶個女人回來怎麼辦?”商華故意揶揄他。
“女人?”藍東隅冷哼一聲,“你不是已經找了嗎?”
“欸?”商華馬上反應過來,無奈笑著搖搖頭,“天啊,我以為我成功甩開你手下了呢!”
“你是甩開他們了。”藍東隅側過身子,語氣裏帶著驕傲,“忘了告訴你,你去的電影院就是我們軍統的資產,南京攝影科科長的掩護身份就是電影院院長。”
商華張了張嘴,半天才說道,“不會那麼巧吧!”
“在軍統精心安排之下,任何地點、任何時間,到處都有我們的眼線。不然你以為軍統憑什麼成為當今世界最大的特務機構?”
“好吧……我無話可說了。”商華摸了摸鼻梁,無奈道,“最大的特務就在我身邊。”
“是你要跟我走的。”藍東隅略微一頓,“當時你可以住進美齡宮,是你自己要跟我來朝天宮。”
“我去哪裏都逃不開你的監視。”商華棱角分明猶如被藝術家雕刻出來的臉,一半被夜色朦朧,一半柔和在燈光下。
“再說了,美齡宮被日機轟炸過,誰能保證沒有第二次?我還是跟你安全些。”商華站直升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準備去臥室。
藍東隅伸手抓住了他的小臂,“你跟張露萍的事是你主動交代還是我去查?”
商華垂眸看著藍東隅抓住自己小臂的手,“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嗎?我跟你握手,舍不得鬆開。”
商華眼底流過一絲暖意,“當時我說,握住你的手就不想鬆開。”
這句話激起藍東隅心裏的漣漪,他微一失神,下意識就鬆開了抓著商華小臂的手。
商華抬眼直視藍東隅,他微潤的嘴唇總是微微上揚,平日裏的漫不經心被他收了回去,此時此刻,嘴角上揚的仿若深情。
他說,“是真的。”
他又接著說,“我說要把你母親的遺作還璧歸趙,也是真的。”
藍東隅靜靜凝視他,一時間無話可說。
“夫人要我做什麼,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想你也會跟我一道去幹這一票。”商華緩了口氣,兩手插進自己的褲口袋,“墨秋,我並不想你參與。這一趟軍火交易很危險。美國畢竟明令禁止對華販賣、運輸戰爭物資,而香港,英國的態度也曖昧不明。中國海岸線大部分被日本封鎖。我……說實話,自己也沒十足把握。”
商華說道,“你犯不著為了監視我把自己的命也賠上。”
是監視,也是保護。這句話堵在藍東隅的喉嚨,他終究繼續沉默。不能輕易相信每一個人,是做特務最基本的防備常識。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不會聽我的勸。”商華輕描淡寫轉移話題,“至於張露萍,我想藍少校不至於插手我的私人感情吧?”
“還是說……”商華目光逼人,卻把這話說得情意綿綿,“還是說你吃她的醋?”
“胡言亂語!”藍東隅後退一步,轉身就走。
郝嘉轅連夜奔波達到南京後,直接麵見藍東隅。
軍統重慶的破譯處,根據那本《元曲精選》破譯出了“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的意思,準確的來說,是結合整段《皂羅袍》所得出的結論。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橋
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藍東隅一頁一頁翻看這資料,漢奸、陰謀、抗日、共產黨、大黑天、重慶……在這些關鍵字的引導下,整件事情的大致內容已經在藍東隅腦子裏串聯起來。
七福神屬於日本宗教,包括六位男神一位女神,他們來自不同的宗教派別如神道教、佛教、道教,以及婆羅門教等。正月初,日本有祭七福神,參拜七福神的習俗。據說七福神的出現,是室町時代(14世紀)中葉,清談之風漸起且受到中國「竹林七賢」的影響才形成的。當時京都的貴族、武士或者大商人,常把「七賢」跟「七神」的書畫掛在書院或茶室的牆上,之後七福神便漸漸地傳了開來,成為民間喜愛的神祇。日本的七福神,分別是:大黑、惠比須、毘沙門天(毗沙門天)、弁財天(辯財天)、福祿壽、壽老人(壽老神)、布袋和尚(布袋神)。他們的誕生和南北朝時期中國佛教的興盛的原因有幾分相似。這些福神生於日本室町時代末期的亂世,多年的戰亂導致了社會的疲憊,苦難中的人們隻有把希望寄於明天,寄於神明保佑,以尋求精神上的安慰。
郝嘉轅解釋道:“也有人說福祿壽神和壽老神是同神異名,因而也有把吉祥天或猩猩加進七福神行列的。這七個人,被日本內閣挑選出來,成為最機密的特務,,並稱‘七福神’。就像我們去年逮捕的布袋和尚,很多反華活動、暴力遊行,都是他一手策劃的。據查證,這七個人,各自背負使命與秘密,直接對天皇與首相負責。根據破譯的密碼得知,‘七福神’之‘大黑天’已經在重慶現身。”
藍東隅合上本子,疲憊地捏了捏自己眉心,“可惜已經被共/產/黨捷足先登。”
“柳雲初是共/產/黨上海地下情報組織人員之一,真名李雲,代號牡丹。淞滬戰役爆發後,他本是留滬人員之一,他和他們同伴手上保有一台電台,用於對外傳遞敵情。我們去上海秘密逮捕他後,那台電台就被他同伴銷毀。李雲身前掌握的最重要的情報就是大黑天的行蹤。”
“電台,情報……太可惜了。”藍東隅懊悔道,“都是我的錯。”
“少校……”
“叔逸他在上海舉步維艱,早知道如此,我們大可利用他們的電台。可惜。”藍東隅捏緊雙拳,指骨哢哢作響,“是我疏忽大意。在李雲死後,我竟然把商華投入曾囚李雲的那間牢房,是我為他們的情報交接提供了橋梁。如果商華沒有被關那間房,他根本看不到那句話,消息也傳遞不出去。我當時隻顧著拿李雲打擊商華,沒想到……”
“這麼說來,商華他真的是共/產/黨?”郝嘉轅說道,“沈處長離開重慶時一再囑咐要我嚴查此事。”
“結果?”
郝嘉轅緩了一緩,鄭重說道,“據我調查,商華的背景雖然複雜,但是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共/產/黨。”
“沒有證據……”藍東隅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麵,他先是重複,然後沉默。
“少校,沒有證據我們可以給他捏造證據。”
“不可。”藍東隅責備地看著郝嘉轅,“現在國共合作,就算他是共/產/黨我們又能奈他何?”
“不過——”藍東隅話鋒一轉,“嘉轅,憑你的直覺,你覺得商華他會不會是共/產/黨?”
“這個……”郝嘉轅想了一想,“以他那流氓脾性來看,他還真不像是個共/產/黨人。”
藍東隅靠在座位上舒了口氣,“我寧願他真是個流氓,也不願他是共/產/黨。”
“為什麼?”郝嘉轅覺得藍東隅這話說得很奇怪,在他印象裏,這兩個人一直是不對頭的。不過他轉念一想,誰希望自己多個敵人呢。
藍東隅直接跳過郝嘉轅的提問,他問道,“共/產/黨抓住大黑天關在哪裏?”
“已經押往延安。”
“抓住大黑天的是共/產/黨裏麵什麼人?”
“這個我們還沒調查清楚,據說是個搞情報的女人。”
“搞情報的,哼。”藍東隅嘲笑道,“《新華日報》隔三差五要批判我們軍統局的人,他們自己不照樣培養一大堆特務。我們做的那些事,他們哪件少做了?簡直可笑。”
“共/產/黨就是這樣。”郝嘉轅說道,“好歹他們這次抓住了大黑天。”
“說說你的事情。”藍東隅問道,“我看了你的工作任務,你要去上海支援叔逸。”
“是的。”郝嘉轅說道,“現在大撤退,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機會。”
“很好。”藍東隅點點頭,“劉小姐也在上海,你替我給叔逸帶句話,電台已經建立,請他務必保劉小姐安全返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