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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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九四五年九月九日中國戰區的日本投降儀式在南京舉行。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岡村寧次在對華投降書上簽字,並向中方交出他的隨身佩刀,以表示侵華日軍正式向中國繳械投降。
南京,藍東隅來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因為任務,這次,也不例外。
經過戰火紛飛數年的南京,千瘡百孔不為過。
到處都是斷牆殘壁,走幾步還看的到被政府治安軍隨便拖到路邊的屍骨。那些人,有小孩,有婦女,有老人,也有壯年。他們是怎麼死的,是餓死的凍死的還是被日本兵或者地痞流氓殺死的?沒人知道。
戰爭年代,錢都不值錢了,何況是人命。
抗戰勝利的喜慶,在南京城裏,隻有剩下來的人,與他們的眼淚懂得。那掛在破街上的朱紅燈籠,在風中搖搖晃晃。
城內小部分地區被軍隊圈圍,裏麵都是政府的人。當然也有一些外國人,他們有的是國際紅十字的,有的是滿腔人道主義的支援青年,更多的是身份不明的人。
鐵絲纏著的高柵欄,一眼望去給人長無盡頭的錯覺。
看看手表,還有一刻鍾。一刻鍾過去後,那個花川介之就要隨日本部隊撤離南京。如果他回到了日本,那麼任務就失敗了。
守衛的士兵過來查詢。
藍東隅從內袋裏掏出一本藍色小證。
“啪”的立正行禮!士兵畢恭畢敬!軍統的人誰敢得罪?那裏麵任何一位都代表著死亡,更何況是藍少將了。
藍東隅的狠辣絕不在他的老師戴雨農之下,大有青出於藍勝於藍之勢。
順利通過,與接應的人碰頭。換下軍裝,穿回自己的藍衫。兩把德國中正式的手槍別在腰間,腿上綁上細長的刀,還有機槍,還有子彈。穿著長衫身上這些武器不容易暴露,而且——藍東隅脫下軍裝,若說他是文弱書生,隻怕沒有人不信。
“五樓。”接頭的人言簡意賅。
藍東隅點頭,上了五樓。
走上陽台,對麵的樓安靜的詭異。
射擊炮砍上右肩,閉上一隻眼,屏息——尖鑽連帶鐵鎖射了出去。
兩樓之間通過繩索連在一起。
扣上鐵環,腳在陽台欄上一踮,整個人滑出去。腰上的槍已被藍東隅握在空出來的一隻手裏,對準對麵四樓的落地窗開了一槍,玻璃嘩啦一聲粉碎,與此同時,藍色身影也破窗而入。與此同時,樓下槍聲驟然響起!協助藍東隅的人在樓下發起突擊,引出樓內的日本兵。
床上的人顯然是被嚇傻了,躲在床角一動也不動。
黑洞洞的槍指著花川介之的頭——“別來無恙花川君。”
藍東隅浮上禮貌性微笑。
花川介之身子抖得更厲害,身下濕了一片,黃色的尿漬在白色的床單上浸開去。
藍東隅皺眉,“有的時候我有得是耐心,有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想等待!”
槍一撞,花川介之的頭撞在牆上。
“不不不,東隅君!小心、小心槍!”花川介之盯著自己頭上的槍,眼睛都鬥到一塊去了,“隻要我安全回到東京,我一定把最後一個七福神的秘密告訴你們一定!”
扳機慢慢扣下……
花川介之眼淚直流,“我現在就說現在!”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藍東隅眉頭一皺,哪個該死的家夥!
彬彬有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一口流利的日文,“花川先生,您要的威士忌來了。我可以進來嗎?”
藍東隅掌握多種語言,日文也包括在內。
花川介之不知所措的望了望門,他什麼時候叫了威士忌?一定是有人來救他了!又望了望藍東隅。花川介之怔在那不敢妄動。可是,大名鼎鼎的軍統修羅少將,怎麼會出現這種表情?那是——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冬雨?!商冬雨?!
壓低聲音,藍東隅指揮著花川介之,“去開門。”
花川介之哆嗦著手腳去開門。
門一開,藍東隅就將提著花川介之的後領往一邊丟開,雙手持槍與門外之人打了個照麵。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手上拿著的當然不是威士忌,而是美式高級手槍!
兩個男人,對槍而站。
輪廓分明的臉,過於英俊的五官像是刻上去。這張臉,這個人,藍東隅化成了灰都認得!那劍眉揚著威武,那鷹眼張著不屑,那微潤的唇總是微微上揚著漫不經心。還有,還有他的左手!斷了一截的小指!
冬雨,冬雨……中國打贏了,你也“回來”了是不是……
一個人神思飛走不過刹那間的事。但是這幾秒給了門外之人絕好機會,雖然他不知道藍衣男子為什麼看到自己會是這副表情,雖然自己看到他心裏莫名的泛疼,但是——扣動扳機——子彈飛出!
身體下意識的一側,子彈擦肩而過。捂住手臂,藍東隅不可置信的望著商華,“冬雨你竟然……”
他的聲音悲哀的帶著哭腔。
開槍的人愣了愣,“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
藍東隅一把扯過商華的衣領,吼:“混蛋!你說我是誰?!”
商華顯然是被弄糊塗來了,但是他明智的推開藍東隅,“我管你是誰,我要帶走花川介之。”
這時藍東隅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忘了正事。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商華玩味的一笑,“你的腦門正被我的槍抵著。”
嘀嗒嘀嗒,擺鍾敲響——下午三點。
糟糕,一刻鍾到了!
果不其然,樓下的槍聲驟然停了。軍統做事都是嚴謹至極的,每個部分都遵守每個部分的執行任務。負責“聲東擊西”的隊伍一撤,日本兵不可能沒發現樓中異常,折回樓中。重要的人物一個一個查過去。
“報告!四樓A房花川介之博士被人殺了!”
“報告!有人持重型機槍開車強闖出去!”
龍昌中將聽了半天不發一言,眉頭皺得像是被強力膠膠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展開了。
“派人收拾屍體。通電回東京。花川博士……對外界就稱是突發心病暴斃而亡。那凶手不必追了。”龍昌知道,如果現在把矛頭指向中國,對方無論是國民黨的還是共產黨的哪怕隻是老百姓都不能追究,都對正處於戰敗國地位的日本無利。
“山下一郎。”龍昌次轉身喊助手。
“屬下在!”
“立刻派人守護好最後一尊七福神‘惠比須’。”
“是。”
本來還在猶豫,到了這個時候還要不要奪回寶藏了。看來,有人在逼我們啊!龍昌次握緊了腰間的東洋刀。
一道勁風夾雜著火藥。藍東隅趴在後座。子彈打過來,後窗的玻璃頃刻間碎裂。一塊塊玻璃全往藍東隅身上砸。顧不上玻璃渣子,藍東隅一把抽出左腿上的機槍,往後座座椅上一架,“噠噠噠噠”的開始一頓狂掃後邊緊追的日本兵。
“把車開穩白癡!”
一個急拐,藍東隅往一頭倒去,膝蓋被一塊尖玻璃刺入。
“前麵沒路了!”
沒路了總不能把車往牆上開吧!商華一手急打方向盤,車輪在沙粒地麵上磨擦發出刺耳的噪音,他另一手從腰間扯下一樣黑乎乎的橢圓東西往後麵一丟。
藍東隅伸手一接,是手榴彈!
挪開機槍,一口咬下引線,使力往追兵隊伍中丟!
“哄”——火光衝天!濃煙騰起!塵土飛揚!數個日本兵飛起老高再又嘭地往地上掉,有些當場摔出腦漿。兩邊的石頭屋不堪巨力,屋頂上石片磕磕碰碰的滾落,有的砸在地上有的飛出半空有的卡在橫梁。飛來的石頭差點砸到後座,商華從後視鏡裏看到,一腳將油門踩到底!灰色大石塊砸到後備箱,整台車都往下一沉!
車子急速衝著,在南京破爛的弄堂裏橫衝直撞。
藍東隅爬到副駕駛座,膝蓋、左肩痛得他麵無血色。
“沒追的了吧?嘿嘿。我的手榴彈是美國進口的。”
“哼。”那是因為日本方麵不敢把事情做絕!藍東隅咬著牙關猛地拔出插進膝蓋的玻璃片,足足一寸長!隨著玻璃拔出,鮮血飛出一串,然後是一股一股的冒。
猛地刹車一踩!藍東隅措手不及撞了頭,一時眼冒金星。他氣得想一拳砸上商華的臉!這家夥開車的技術還是這麼爛!
踩了刹車的男人,爬過來,半跪著,兩手一撕——套著副駕駛座的白椅套被撕爛。商華顧不上藍東隅驚訝的眼神,繼續撕,直到撕出一長條的白布。
“怕痛嗎?”大大的眼睛裏透著一股較真的勁。
這個白癡……藍東隅翻了個白眼,誰不怕痛,怕痛就不用痛了嗎。
“你忍忍。”
嘴唇的熱度傳到了膝蓋上,藍東隅瞪著眼睛,望著商華用嘴舔自己的傷口,吸出裏麵的血……
商華低下頭,吐掉口裏的血,“那個,不幹淨的血要吸出來。”而且,口水消毒。不過看著眼前人的樣子沒敢多說了。
商華摸出一樣東西,“我是真有帶威士忌的。”
拿出威士忌,藍東隅就想到他要幹什麼了。
一口酒噴到膝蓋上!
藍東隅牙齒咬破下唇,頭往後一仰,後腦砸在車窗上發出一聲悶響!
原本在日本駐軍的樓上被商華開槍傷了左肩,之後又傷了膝蓋,已經失血過多的藍東隅就算是鐵打的身體,被這酒精一噴傷口,也挺不過去了。
“喂?喂!怎麼昏過去了?”商華用白布替藍東隅包紮好膝蓋,坐回駕駛座,一下子有些發懵。現在要怎麼辦?
看向昏睡著的人。半長不短的發被汗濕,有些貼在臉上。他的臉與一般男人比起來偏小,五官清秀,線條比較柔和,給人一種靜謐的美好。這麼漂亮的人為什麼會幹著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想起在樓上,藍東隅魚死網破的開槍殺死花川介之時的狠烈,商華第一感覺就是熟悉。熟悉他的狠他的絕。
好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見到。
再一次湊近了看藍東隅的臉,那種要命的熟悉,還帶著心癢。商華忍不住……幾乎就想把自己的唇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