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荼蘼淚 第六十三章 仁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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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蠢女人…”他趁我流淚,愣神片刻,即刻將我的袖箭拔出,伸手捂住我的傷口,“鑄成!”
“是。”鑄成即刻奔去殿門口,吩咐侍衛即刻將軍醫請來。
我憤怒的躲開他,可他卻硬按住我,大喝:“尋死!”我拗著勁兒,不錯,我就是想尋死,死了才幹淨,我恨他!發狂的恨他。
“快!先為她止血,我懷中有止血草藥,脖子的傷可是等不得的。”狼雅焦急的朝南宮恩路喊著。
“嗯。”他迅速將另隻手伸進狼雅懷中,可掏了半天竟什麼也沒找到。“鬆綁。”
“是。”鑄成一劍挑開繩索,狼雅迅速從懷內腰間取出極小的瓷瓶,過來為我上藥。
他伸手,狼雅將藥給他,可我卻執意不肯合作,無論如何,他就是無法給我上藥,不多時,領口已紅了。
他怒氣噴發的死盯著我,可瞬間麵目掙紮而糾結,泄了一口氣,將小瓷瓶重新交回狼雅手中。
狼雅輕輕的為我上藥,我乖乖的跪著不動,未抬頭,卻隻見我眼前一雙黑靴來回走動,心煩,閉目養神,眼不見,心不煩。
“荼蘼,我很愧疚,我誤聽信塔若林帶回來的消息,以為你詐死逃回華南,南宮恩路這才趁我不備,引兵來侵,實則…是我低估了他的實力。”狼雅變為我將瓶內藥麵灑落傷口處,邊向我解釋道。
我微微轉麵,看著狼雅,心中似有萬語千言,卻無從說起,隻是低落了兩滴淚。
“荼…如今,狼雅自知有愧,對不住你,可你卻在危難之際屢次挺身而出…不禁救了天下,救了魯東,也救了…我,縱有千言萬語,狼雅,拜謝!”話落,狼雅一頭磕在地上,良久未起。
“蘼…哎。”他忽然蹲下來,雙手扶住我的雙肩,雙眸中似閃過我從未見到過的東西,卻隻是一閃即逝。
他重新起身,“鑄成,噺哧耳,帶狼雅去後殿休息。”
“是。”鑄成與噺哧耳前來,鑄成伸手施禮道:“請隨我來。”
狼雅定定的看著他,隨後與鑄成等人下了殿,而我卻再也不願意麵對此人,於是,同時起身,不顧他即將伸向我的手,返回父親的下殿。
走在熟悉的池邊,我癡傻的停留片刻,看著池塘中的倒影,心下默念【離垢…雖然你我僅有一麵之緣,可你的遭遇卻已深深將我吸入,我雖已救下了狼雅,但卻無法保證他是否能夠存活,我親眼看著入塵薩默爾死去,卻也無能為力,此一切雖並非因我而起,但我也同樣為卷入其中的可憐,可悲之人,若你依然痛恨我,便懲罰我吧,冷荼蘼,無話可說,誰讓我愛上了殘狠的瘋子,還不止一次的助紂為虐……】
滴滴淚落入池水中,激起陣陣漣漪,淚流滿麵的我,隻覺眼前一花,竟看見水中的離垢與我同樣的表情,同樣的淚流滿麵。
我柔柔眼睛,再看向池水,見到的隻是自己的倒影,一片失望留在水中,或許,是我心中背負的罪惡感過多了……
來到父親門口,我定在那良久,也未有勇氣敲門,想轉身離去,卻又……
“蘼兒,既是來了,便進來吧。”門開了,父親貌似冷淡的言道,可我卻依舊感到了親情。
我走進父親的下殿,靜靜的坐在床邊,此情此景,真可謂是,錯緣,錯情皆已休,欲語淚先流。
“為父知你受委屈了,喝點熱茶潤潤喉嚨吧。”父親坐在我身旁,將一盞熱茶遞了過來。
我跌進父親懷裏,無聲哭嚎,隻因,唯有家人之間才會沒有利用,不計前嫌,父母永遠允許孩子犯錯,也永遠會給孩子改過的機會。
“好了,好了,你發生的事情,為父已經知曉,如今看清那混賬的為人倒也不遲,蘼兒啊,為父早已提醒過你,他是在利用你,他不會疼愛任何人,不會信任任何人,在他眼中隻有控製,搶占,屠殺。”
我抬起頭,淚影婆娑中,看到了阿巴馬,那一席話再次耳邊縈繞,是的,我該相信阿巴馬,那麼善良的老者,他言下之意,便是南宮恩路已是無藥可救,否則,一個如此明智的巫醫,怎會任由一個病人瘋癲十載……
我起身,顫抖著雙手,一手捂住小腹,另一手執筆寫道:‘父親,若你為華南君主,請愛民如子。’
父親看著我的字,陡然雙瞳放光,抓起我的雙手:“蘼兒,可是改變注意,決定助為父一臂之力。”
我凝視著父親,緩緩寫下:‘我知道,柳爍兒懂得配藥。’
“蘼兒,為父多謝。”父親竟對我深鞠一躬。
我扶起父親,陡然跪下,父親一驚忙攙起我,“蘼兒,這是何故?”
我轉身寫下:‘蘼兒願助父親除去瘋人,但請父親準許我留下腹中骨肉。’
“蘼兒,為父從華為口中聽到一件事,便是,南宮恩路十三歲便已瘋了,柳爍兒告訴為父,已瘋之人若留子,責子嗣有可能為癡兒,蘼兒你絕不可留下此孽種。”
我看著父親堅定的眼神,淚水滑過臉龐,再次寫道:‘父親,無論如何,我心意已決。’父親…即便他瘋了十載,即便他殘狠異常,即便他人性變-態,殺人如麻,可他卻仍是我孩子的父親,仍是我曾深愛的男人。
“蘼兒,你這孩子,從不肯聽我勸告,時至今日,你難道還要在錯下去?留下這孩子,你日後的日子可如何過好?傲天怎肯接受?”父親拉住我,不依不饒“傻孩子,為父不會害你。”
我隻是定定的看著父親,眸光無轉。
“你!”父親欲伸手打我,可掌卻停留半空,最終重重放下“既是你心意已決,他日莫要後悔。”
我朝父親點頭,再次跪拜,以謝父親肯接納我留下的孩子。
“伯父,我成功啦!”此刻柳爍兒推門而入。
我慌忙起身,抹去臉上汙垢,重新坐回床上。
“荼蘼?你為何哭泣?”柳爍兒一愣,而後快速關門。
我抬起頭,看著一身將士衣著的柳爍兒,深知,這便是父親的安排,他將柳爍兒藏在軍中,以免暴漏身份,即便偶爾出門,也不會有人在意。
“爍兒,果然成功了?”父親欣喜的看向他。
“是的,伯父……”柳爍兒充滿芥蒂的看著我,吞回了後麵的話。
“直言無妨。”父親朝他示意道。
“隻要他吞下此藥,命便休矣。”柳爍兒眸光發亮的言道,但瞬間眸光黯然起來“隻是,無人可近得他身。”
“蘼兒,如今全靠你啦。”父親拉起我的手。
我身子一僵,隨後,輕點兩下頭。
“爍兒,藥可帶來?”父親回頭詢問。
“帶來了,隻是…荼蘼你……”柳爍兒一副將信將疑的表情打量著我。
我心下清楚,懷妊之事早已傳遍大街小巷,如今我卻同意與他們一起,毒殺我孩子的父親,的確令人費解。
“爍兒,你莫要懷疑,這其中自有曲直,隻管將藥交與蘼兒便是。”父親堅定道。
“那…是。”柳爍兒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瓷瓶,交到我手上“荼蘼,你一定多加小心,此藥巨毒無比。”
我略微點頭,顫巍巍的接下這可斷我孩子父親性命的毒藥,心下已然做決,或許,這個決定對他,對孩子,對我皆是殘忍的,可對天下卻是最為‘仁慈’的抉擇。
離開父親的下殿,我鬼使神差的像後殿走去,或許,我很想要見見狼雅,與他好好的告別一番。
來到後殿門口,原本打算進入,但卻聽到有人出來的腳步聲,我急忙躲了起來,想看看出來何人。
不多時,他從殿內走出,麵部微紅,似飲過酒,步履有些蹣跚,不知為何,此刻再見到他,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我竟覺得他此刻很空無,也很脆弱。
我邁步進了殿,狼雅此刻正在癡坐著,見我進來即刻起身“荼蘼…你…來,坐。”
我安靜坐下,直視著他,提起筆寫下:‘死者已矣,望君自珍。’
狼雅握住我寫字的手,放到他的胸前,“荼蘼…我…替魯東族民感謝你的仁慈,也為我自己的行為,向你致歉,我…其實,相信你的為人。”
我輕輕的抽出手,微笑著繼續寫下:‘在荼蘼心中,你已是我至親的友人,往事如煙,莫在提起。’
狼雅雙瞳顫動著看著我,而後重重的點點頭。
我突然想起,提筆寫道:‘他來此作甚?’
“呃…無事。”狼雅顯然有些躲閃之意。
‘可是他欲放你回去?’我焦急寫道。
狼雅忽而一笑,“並無此事。”
既無此事,那他前來之意又是為何?他走後,為何狼雅癡坐?狼雅有事瞞我,可他不肯說,無論我如何詢問也是於事無補,也罷,我真是蠢了,為何舍近求遠,不去探尋做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