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瞳
    空地上已經陸陸續續回來了一些人，而昏迷中的莉莉也醒了過來。她蜷著身子縮在一顆參天古樹之下，隻露出一雙大得出奇的眼睛不安地來回盯著空地上的人看，弗蘭奇與布魯克早已對她失去了一定的耐心，走到羅賓的麵前，看了她一眼又歎了口氣，一時之間竟也不知如何闡述發生的事情。
    羅賓拍拍他們的肩膀，然後麵帶微笑地走到莉莉的身邊蹲下。她親切地伸手想要撫摸莉莉的長發，誰知手還未落下，那顆小腦袋就往旁邊一偏，纖白玉手稍稍沉下，指尖刮過古樹粗糙的外皮，細碎的疼。眉頭有些微皺，羅賓頗為尷尬的收了手問道：“莉莉，怎麼了？”
    昨日還粘著她用甜甜聲音喚她一聲“羅賓姐姐”的乖巧少女，現如今變作了另一番模樣。大到出奇的眼睛中一層晶亮的水汽蒙上眼瞳，從這雙眼睛中看去，似乎能看到埋在雙臂中顫抖的雙唇，那少女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淚水就不小心跌落了下來，而那淚痕肆意的臉上分明寫滿了防備與不信任。彼時那個歡脫的少女如煙如霧，散開在昨夜的繁華與落寞下。
    那廂莉莉的拒絕神色，這邊就聽弗蘭奇小聲的歎道：“她從醒來開始就不讓任何人靠近，誰靠近都是一副生疏的樣子。碰一下就哭，跟她講話也哭。”弗蘭奇真的是已經拿這個奇怪的小女孩沒法了，super的激情也早已消耗在了這些鹹澀的眼淚中。
    “不管我們說什麼，她都不聽。”布魯克補充道。
    羅賓聽著，臉上親切的笑容早已掛不住，盯著少女的眼睛看一分，兩條秀眉就皺得緊一分。弗蘭奇與布魯克的話她沒有聽進去，喬巴和娜美的驚駭她也沒有聽進去，甚至是路飛高過一切的高聲吵鬧她也沒有聽進去。她一切的注意力都彙集在了莉莉的眼中，在那一雙大而黑得仿似吸收了所有絕望的瞳孔中。
    “呐。救救我。”
    當金色的身影出現在一片天光下時，少女終於打破了長久以來的緘默。褪去甜美聲音後，略顯沙啞的聲音配合著一臉憔悴哭容，更顯得震撼起來。她本是對著羅賓說的，卻在看到香吉士的時候不顧一切地飛撲到了他的懷中，鼻涕眼淚沾染上黑色的西裝，陽光一照射，就是細小的一片光亮。
    莉莉仰起頭，眼睛紅紅鼻頭同樣也是紅紅，她想說什麼，又被遏製。
    香吉士也不問什麼。摸摸她的小腦袋，語氣淡淡地說：“人都齊了，起航吧。”
    其他人還震驚在莉莉那一句“呐，救救我中。”一高一矮的兩抹身影就甩開眾人向桑尼號停靠的港口走去，走了一小段，金發的男子似乎想到了什麼，脫下身上的黑色西裝丟在莉莉的頭上，一手執煙一手插於褲袋中，他滿意的笑了笑，“這樣就不會被島民發現了。”
    莉莉身子小，黑色的西裝幾乎裹住了整個身體，也是因為這個的關係，莉莉仰頭時黑色的衣領遮蓋住雙眼也遮蓋住了別人投來的視線，除了香吉士沒有人知道此時藏在衣物下的女孩究竟有著怎樣的表情。
    林中的風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連帶著光影也變得搖擺不定，前麵高矮的身影一前一後走著，後麵的黑發女子感慨地看著，似有了引動，眉眼皆是舒展開來的模樣，與剛才那一臉的愁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那一句“呐，救救我。”卻沒有隨著愁苦一起消散，反而在耳中漸漸沉澱，最後化作了一方小石落在心頭。不輕不重，分量正能壓得心上有所感知。
    身後的兩個男子卻不同女子般鬆了口氣，黑發的男子輕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綠發的男子則一臉年輕氣盛的孤傲，對於金發男子對別人的溫柔體貼，一切憤怒都表露在了麵上，他一張臉黑得都快要吞沒了身邊的人。偏就有看不懂人心思的年輕船長扯開嗓子吵吵鬧鬧，說那誰誰誰對女人都好到讓人嫉妒，對他們這些出神入死的夥伴冷冷淡淡。說罷還走到索隆的身邊拍著他僵直的背部笑得一臉沒心沒肺的說道：“特別是對索隆。”
    其實都是些玩笑的話，大家心裏都明白香吉士並非是那種重色輕友的家夥，更不是真心對索隆有意見。大家心裏明白，但被憤怒蒙蔽心裏的某人卻當了真。
    煩躁地怒視了一眼路飛，某人就急躁地追上了那抹金色的身影。而黑發的男子依舊留在了原地，眉目舒展，手指卻死死捏成了拳頭。
    切爾諾上前輕輕撫弄他的背部，黑發的男人隻是轉過頭來對他淒慘一笑，往日裏威風凜凜都消散在樹影光年外三人的交錯相合的影子中。切爾諾收了平日裏溫和的笑，一雙如火焰般燃燒著的紅眸注視著遠處虛無的一點上。
    彼時。
    洞中的白發女子扶起一縷黑亮的長發細細地梳，黑色的發猶如泉水般流瀉在木梳的缺口中。長相玲瓏的少年對著鏡子施施然的笑，一雙杏核似的星目望著洞口另一端繁花盛開的景象，站起了身來。長及腰際的黑發便從白發女子的手中抽離了出來，妥帖地垂在纖弱的背上。
    玲瓏少年也是白色的衣裝，質地不如昆婆厚實的麻，而是輕飄飄的紗，一有微風吹來，那薄薄的一層就飄擺了起來，一動一動的仿似風過林間處的樹葉暗影。
    “他們，快要去死囚島了吧？”玲瓏少年背昆婆而站，杏核似的眼睛望著樹影重重的古樹林深處，聲音是如出穀黃鶯的清脆。
    昆婆垂首站在少年的身後，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如蝶翼覆蓋而下，看不見眼中的神情，隻聽得蒼老的聲音無悲無喜的說道：“尊閣，在擔心麼？”
    少年便就不再答話，垂在桌邊的手指細細摩挲著放在那台上的碧玉酒杯，而那一雙褐瞳無聲無息地散發出一絲擔憂。
    身後的白發女子低低歎一口氣。
    “都是癡人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