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空白 32 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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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昆婆吹滅了屋中搖曳的油燈,來到花海盡處的候鳥巢穴,那是個十分偏僻的山坳,有天然形成的潮濕陰冷洞口,其中最大的一個洞口就是候鳥的巢穴。昆婆抱著一籃紫藍色的果實進入了洞裏,那是候鳥們每天吃的食物——斯蒂亞。算是果類。人類吃了可減消病痛,也可延年益壽。
還未進洞,就看進一顆綠色的腦袋從一捧亮麗色澤的鮮花中冒出。他未看見她,自顧自拍著身上沾染上的零碎枝葉。昆婆抿嘴一笑,輕盈走到他的身旁,不過一米的距離,她仔細看著他臉上的輪廓,忽而淡淡笑了起來,將手中竹籃放在一邊,又款步走近了他,扯過他的手摸索著上上麵三條深深的紋路。
昆婆的手指來回摩挲著那三條命運線,肌膚相親引起了手心中的瘙癢,索隆不習慣地抽回自己的左手。對這個莫名出現的白發女子,他多少警惕了起來,拿銳利難擋的眼神看著昆婆,而昆婆在他抽回手的同時,轉過身提起地上的籃子,在夜風裏回過頭來與索隆對視。
三千白色煩惱絲飄飛遮住臉頰,隻有一雙清亮的眼眸在白發後熠熠生輝。
“失而方知其重要。若再遇到那人一定要好好抓在手裏,除了你,再也沒有人能保護他了。”夜風裏蒼老的聲音與清秀姣好的麵容形成對比,不免讓人心生寒意。
也是這個原因,索隆並沒有把這話多加放在心上,反倒是對昆婆的身份產生了一定的好奇心,“你是誰?”
“看守蘇特卡拉花海的昆婆。”那白衣白發的女子徑自走入洞中,不曾再回過頭來看他。
待黑色完全包容了白色。索隆才收回落在昆婆身上的視線,“昆婆?”低低呢喃一句,方才轉身繼續漫無目的地走進無邊的夜色中。而昆婆對他所說的話,隻像是一陣輕飄的風吹過自己的心上,或許有一瞬間的不安感知,風過後亦是無了聲息。
索隆並不知道這一句話將在以後的數年中一直盤旋於自己的腦海,是憂是愁是絕望是希望也罷,終是抵不過內心強烈而糾結的悔意。隻恨當時的種種錯過。
天邊已經透出微薄的亮光,不消半個時辰,太陽暖金色的光芒便會灑滿大地。林中倉皇奔波的一行人露出了幾絲焦急的神態。他們很清楚,如果人越晚找到,那麼離開這座島的難度也會增加一分。不過對於米洛來說,焦急是其次,香吉士左臉上留下的吻痕所給自己帶來的莫大情緒更甚之。
因為奔跑的關係,夜風掠起了金發,明明是極暗的光,那痕跡也是小得很,偏偏就被有心人發現。於是心上一陣酸楚難受,最後是連眼睛都開始隱忍成了猩紅的色澤。米洛捏緊了拳頭才硬是把眼淚憋住。香吉士是看不見,旁人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盡收眼底,便也是跟著難過了起來,各個都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其中火爆脾氣的米克亞多又耐不住性子想要衝上前去與香吉士理論——他本就是個大老粗,看不懂心思細膩的人為何煩惱,不過他不是一個瞎子,縱使他不曾發現香吉士臉上的吻痕,但米洛那一雙在月光下越發惹眼的眼睛仍是落入了眼裏。
米克亞多也不是香吉士,他可是知道米洛為他付出了多少代價,心裏便是有一下沒一下的難過著,絲絲縷縷斬不斷,牽扯著心髒繞出細細密密的煩悶感來。急躁的性子被引出,米克亞多再也顧不得米洛的訓誡向香吉士快步跑去,再快接近時,一隻有力的右手擋在了他的麵前。
往上瞧。一雙上挑美目,流轉間帶著幾分笑意直直看著自己,心下的煩悶感結結實實便四下散了去,衝上腦的熱血也在切爾諾的注視下轉眼回到了體內。
切爾諾攔在他的麵前隻簡單的搖搖頭,不大的動作,配合著微笑很是溫柔的模樣。米克亞多則側過頭,嘴裏嘟囔了幾句便泄了氣地走到一顆樹邊踢堅硬的樹幹,眼眸還是閃爍著看著切爾諾的,閃閃的目光中還有些害怕的星子。
切爾諾笑得更是溫柔了起來。
“快走吧。”笑是銷骨的溫柔,聲音也是溫柔得銷骨,聽得直叫人醉在了裏麵。
而米克亞多卻在聲音落下時打了個寒顫。心中的某個角落,最隱晦的恐懼盤旋升騰在了心上。手指失溫到顫抖起來。他咬咬下唇點頭緩慢走到切爾諾,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下意識地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而擦身而過之時,分明鬆了口氣似地往前奔跑了起來。
切爾諾依舊溫柔的笑著,目光追隨著那摸漸漸跑遠的橘紅色……
就像昆婆所說的,他一定能找到他。這是命運的牽扯。
一身狼籍的索隆看到眼前叼著煙的男子時咧開嘴張揚的笑了起來,而飄飛出喉嚨的聲音不如本人所帶來的霸氣,幾絲甜柔幾絲清淺——“圈圈眉你終於來了。”
黃發的男子吐出一口煙,不依不饒不輸給他半分的強硬氣場,但同樣的,出口的聲音也是那樣的溫柔,雖然語氣極盡的刻薄,但是埋在其中的那份心思昭然若揭——“笨蛋綠藻頭,有我在你居然還會迷路。”
說完。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晨曦的第一抹柔光灑下,照在兩個人的身上,那些隱於黑暗中的人,如同被隔絕在外,天光處是一個世界,而黑暗處又是一個世界。
光看不見黑暗。因為光會無意識地將黑暗驅逐。
黑暗追不到光。因為黑暗每次想要靠近光時都在後退。
不能同存的兩體。若是有一方眷戀,便是會將其拉入自己的世界中。米洛是先眷戀著香吉士的,伸出手的自然是他。
黑暗中走出的翩翩青年將金發的男子拉入自己的懷中,香吉士錯愕地抬頭看他,而他隻是略帶著紳士卻挑釁到極致的微笑看著索隆,破口而出的話,謙遜有禮,但落在了索隆耳中卻是怎麼聽都覺得厭煩。客套也罷。試探也罷。都叫他心裏不爽。
“找了你那麼久了,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是用了“我們”而非“我和香吉士”。
一向粗枝大葉的索隆這會兒心思細膩了起來,對著米洛的話反複的想,越想越是糾結,那張揚的笑委實變成了冷得可以冒出煙來的冰山臉,他的眼一會落在米洛的身上一會又落在香吉士的身上,來回了幾次,終是覺得看不下去,索性氣衝衝地一把推開他們竄入黑暗中去頭也不回地離開。
香吉士怕他再次迷路,用力推開了米洛就追了上去。他恨恨咬著煙頭咒罵索隆,大抵都是說他一個大路癡不該獨自亂闖。罵者心裏是暖暖的有陣竊喜,而被罵者則是鬱悶至極,心中足足的一口氣都快要把自己給憋死了——說不上是種什麼感覺,索隆隻覺得自己內心打翻了五味瓶,太雜的感情有種迷失的錯覺,而他亦是把這迷失感當做了怒氣的根源。
另一方,被推開的米洛渾渾噩噩地後退幾步,身子猶如輕飄的紙片般搖搖欲墜,最後還是米克亞多上前扶住了才踉蹌著站穩了。眼睛死死盯著金發男子和綠發男子的方向,黑洞洞的,沒有影像,瞳孔渙散。估計著,也沒有什麼進入眼睛的,反倒是進了心。
香吉士一邊追逐著索隆,一邊掏出烏索普特製的信號彈發射到天空中,“咻”的聲響放入了耳中,就有粉紫色的煙霧在天空中繞了幾個圈,隱隱勾畫出一個調皮的鬼臉來。追逐的腳步因為這信號彈的關係而停了下來,嘴角慢慢扯開,壓抑在心中的笑終於得以有理由展露出來,香吉士抬頭對著那鬼臉深吸一口煙,低低說了一句不知道什麼話後,才轉過頭來催促著騎士海賊團跟上自己。
又轉過頭去,隻見原在自己10米開外的綠發男人此時站在自己的麵前,麵子上帶著一絲不自然的神色。於是臉上的笑又不自覺多了分。
自然的。也就看不見身後愈發顯得消沉的騎士海賊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