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刺在胸口，打在了身，打在了心，讓花月人在重傷中沉迷下去，在這種沉迷中他到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夢境中，白茫茫的一片霧，從地接天，什麼都看不清楚，辨不清該要走的方向，隻聽得耳邊響著一片叫囂衝鋒的呐喊，鑼鼓聲，刀戈聲，全融在了一起，像在戲台，又似在戰場。
    是剛才的爭戰嗎？不是應該已經結束了嗎？怎麼還有這樣的聲音，自己不是死了嗎？難道趙泫還沒有躲過去嗎？
    心頭一緊，覺得胸口發痛，是劍傷嗎？總覺得不像。
    ……明滅蟾光……金風裏……鼓角淒涼……
    花月人身覺一陣寒意，這層層霧中有些什麼？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去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看……雲斂晴空……冰輪乍湧……好一派清秋光景……
    花月人不自覺地抬頭看，然而卻還都是霧，旁的什麼也沒有，隻是這聲音比剛才大了些。
    ……十數載恩情愛相親相依……到如今一旦間就要分離……
    霧漸有些散，有些透了，花月人似看到有兩個人影。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自古常言不欺我……富貴窮通一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這是？花月人不是才聽清，而是他一直不敢相信聽到的正是霸王別姬的唱詞，這段戲文他是唱過的，扮的正是那虞姬，這詞太熟了。
    可是，為何會出現這樣的聲音，而又是在這樣的猶似夢境的情形下，霸王的哀歎，虞姬的傷婉，是那樣清晰。
    而那兩個模糊的身影，在輕霧中舞弄，可是虞姬和霸王？
    ……漢兵已略地……四麵楚歌聲……君王氣已盡……賤妾何聊生……
    霧終於全散去了，花月人猜的果是沒錯，他的眼前正是這出戲的演繹，而他正巧看到虞姬裙裾翩翩地舞劍在那霸王麵前，而一個轉身，眼神哀怨又纏綿，既貞烈又難舍。
    劍隻那麼一劃，紅顏無命，鑄得烈女於世。
    這景，這人，這詞，這心，又有多少是和自己相似，月人不想再看下去了，霧散了，他隻想知道他是在哪裏，跑啊跑，向著一個方向，不知道會跑向哪裏，但他想賭一把。
    賭，能不能找到趙泫那裏，他是有危險了吧，自己不死，他就會一直有危險，因為禦王不會殺一個沒有了男寵的哥哥。
    又是一陣痛，自心口傳來，好痛，卻不是傷口。
    “月人，你醒了？”趙泫一直看著花月人睜開眼，他一直看著他，看者他在睡夢中眉頭緊鎖，看著他用手抓著自己的胸口，試著把他的手拿開，不讓他去碰自己的傷口，但是花月人的力氣卻在這個時候出奇得大，隻好用手抓著他的手，慢慢控製著。
    是趙泫在叫自己嗎？莫非他沒有事？可是自己明明死了啊，自己已經不在世上了，又怎麼會聽到他的呼喚？
    難道兩個人都已不在陽間？這怎麼可能？
    “泫！”花月人心中一驚，大叫了出來，喊聲撕裂著傷口，讓他在彈起後又躺在了床上，但他的雙眼卻明明看到了趙泫。
    人是真實的，周圍的景也是和原來一樣，又看到一旁的趙沂。
    有他在，應該就不是在陰間了吧，那就好，趙泫還沒有死，可是，這說明自己是活著的，現在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