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世上的每一次相遇都是緣分，即使隻是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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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
    楚晚寧第一次遇見墨燃，是在他當上班主任的第一天。班上很吵，他隻是不經意地一瞥，少年坐在座位上，逆著光，看著窗外。
    少年似乎察覺到楚晚寧的目光，偏頭衝他一笑，熏醉了歲月。
    楚晚寧匆匆轉過頭，錯開少年明媚的微笑，借著調試PPT，讓自己的臉看起來沒有那麼紅。
    01.
    從其他老師口中，楚晚寧得知了少年的名。“墨燃”楚晚寧默念著這名字。“墨燃”
    距楚晚寧上任，也有了些時日。他漸漸發現墨燃那孩子，雖然成績不錯，違紀的是愣是一樣也沒落下。上課時更甚，妥妥和老師叫板的一把好手。特別是楚晚寧的課，他說一句，墨燃杠一句，兩人能從上課杠到下課。
    幾次下來，楚晚寧快氣瘋了。
    他故意的吧。
    雖然楚晚寧喜歡墨燃，但也不會任由他這麼狂下去，否則就是他這個班主任的過失。
    當天，楚晚寧就把人叫到自己的辦公室，也不管人聽沒聽，自顧自地說了一堆大道理。
    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在辦公椅上，假裝生氣地翻著教案，隻有借著陽光的遮擋，才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墨燃。
    02.
    接二連三的談話，確實讓墨燃收斂了許多。不過課上時，一直追隨的目光也隱沒在耀眼的陽光中了。
    他大概煩我了吧。楚晚寧想。
    垂眼藏好情緒，楚晚寧繼續漠然地站在台上，講述著晦暗難懂的題目。
    師生間不會有愛情吧，還是兩個男人。
    那麼快，就講解到了心髒線。楚晚寧卻是一頓，他想起了墨燃的試卷，也是這麼一道題，工整的心髒線旁落著小小的字母。
    “W、N”
    大概，是班上哪個女孩子吧。
    翻花名冊的時候，楚晚寧失了勇氣。還有一年，墨燃就成年了，在這樣容易躁動的年紀，談個戀愛不是很正常嗎？他又能以什麼身份去指責他？
    是班主任，還是求而不得的哭戀者？
    後來，花名冊的扉頁終是沒有打開，楚晚寧也不知道“W、N”是誰。
    約莫到餘暉滿窗，楚晚寧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吃晚飯。
    匆匆趕上最後的飯點，尋個沒人的角落坐下，卻聽得身後嗓聲青澀：“楚老師，我能和你坐嗎？”
    回過頭去，少年春光滿麵，披著黃昏走來，一不小心，就迷了人眼。
    墨燃端著餐盤坐在楚晚寧對麵，隻消一眼，他覺得，世上一切浪漫，星辰、銀河，皆不及眼前人。
    雙頰一熱，楚晚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臉紅了。他隻知道自己低頭擺弄起了手機。
    不得不說，手機真是當代社恐人士的好朋友，不管什麼事，隻要不想加入聊天，直接低頭玩手機。
    再給對麵來上一句：“玩手機，勿擾。”
    豈不甚好？
    可惜對麵那人不如願，伸手一把奪過楚晚寧的手機。他楚晚寧好歹是班主任，如此沒有威嚴嗎？！當機搶回自己的“好朋友”，無奈身高問題，東西沒搶回來，還一不小心重心向前，朝桌麵磕去。
    楚晚寧覺得，他可以提早入輪回了。
    所幸對麵的“逆子”還算有良心，伸手扶了一把，不至於讓人為了臉麵不要命。
    他抬眼看向墨燃，卻猛的撞進對方蘊滿笑意的眼窩。想好的感謝囫圇下肚，墨燃倒是笑意不減，還故作曖昧地低下身：“老師，小心些，現在還是有很多人的。”
    楚晚寧四下瞟去，人……確實挺多的。
    兩人暫時偃旗息鼓，坐下來和平談判。
    “手機，還我。”
    “老師，我這是為你好。吃飯看手機對眼睛不好。”
    楚晚寧快要氣昏了，這是哪門子歪理？
    “我不看手機，難道看你？”
    這句話一出口，兩人都有點小愣。墨燃率先反應過來，衝楚晚寧甜甜一笑。
    “老師願意的話，隨便看。”
    一晃眼，就是高三。
    少年在這一年中褪去青澀，成熟老練。
    這段時間，抬眼題目，低頭試卷。一翻頁，便是世界共同的夙願。
    馬上要高考了。
    以墨燃的成績，根本不是問題。可楚晚寧怕，他怕從此以後，斷了和墨燃一切的聯係，今後再見，也許隻能是人群中相視無言。
    他想向墨燃表白。
    他不知道墨燃會有什麼反應，厭惡，惡心？楚晚寧不敢再想。
    表白的是漸漸擱置了。
    楚晚寧終究不敢賭，他已經想好了賭輸的後果，也從沒奢望自己能賭贏。
    日曆翻了一頁又一頁，距離高考也越來越近。
    夕陽餘暉，滿地落日。楚晚寧罕見的請了病假，窩在家裏喝酒。以他的酒量，是喝不醉的。他隻是想，為自己表白失敗鋪一條後路，不至於那麼難堪。
    從好友列表裏翻出墨燃，打字時，卻愣了半晌。
    他……應該說什麼？
    思來想去，楚晚寧還是決定含蓄一點，發了一條說說，隻讓兩人看見。
    一地黃昏。
    還有一句：“有些情感，是在燭火燃燒下，筆墨暈開的喜歡。”
    做完這些，楚晚寧果斷地把手機丟在一邊，整個人藏進被子，不再理會外邊的一切動靜。
    02.
    那條說說很快就被墨燃看見了。
    墨燃的電話來的很快，幾乎是瞬間。
    楚晚寧縮在被子裏，像一隻不諳世事的小奶貓，小心觀察著不住震動的手機，卻沒勇氣去拿在手上。
    該麵對的終究會來，他想。
    拿起手機，接通那個讓人心跳加速的電話。
    “喂？”
    “喂，老師。你的那條說說……是有喜歡的人了？”說來也奇怪，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慌亂。
    楚晚寧頓時亂了手腳：“關……關你什麼事！”
    對麵沒了聲響。
    兩人彼此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嘟——”
    電話掛斷。
    楚晚寧瞬間脫力，癱倒在被子裏。
    完了，墨燃絕對不會再喜歡他了。
    他這麼凶……沒人會喜歡的。
    高考了，楚晚寧還記得那天。
    晴空萬裏，光亮而不刺眼，熏得人如在夢中。
    楚晚寧那天沒什麼事，幹脆坐在遠離人群的地方，目送墨燃進考場。
    太陽毫不吝嗇，少年沐浴在春風中，走向光明的未來。
    所幸少年貪念塵世，回眸報以故人淺淺一笑。
    一如當年初相見。
    不知為何，楚晚寧突然想到一句話。
    “你是人間煙火不自知，我在世俗仰望應如是”
    倒是應景，楚晚寧垂斂眼眸，如是想。
    高考完了。
    最後一天，楚晚寧突然不敢再去迎接各位學子高考歸來。
    前兩天，墨燃因為要考試，就算想，也沒有直挺挺跑過來找他。
    那今天呢？
    想一想，他現在真的不敢麵對墨燃。他擔心自己的臉色會出賣自己。
    於是他窩在了家中。
    通過電視，楚晚寧知道墨燃是第一個出來的考生。被采訪的人圍住時，墨燃瞟向了楚晚寧兩天都坐著的地方。
    可惜是空的。
    楚晚寧看見，少年眼中的星星近乎是頃刻黯然了。
    在提及想對誰說些什麼的時候，墨燃直直看著攝像機，好像要透過鏡頭，透過電視屏幕，看見什麼。
    他說：“在我高二到高三的這段時間，有一個人對我而言無比重要。”
    “他是那天，迎著朝陽，強硬地闖進了我的世界。從此世界為他改變了規矩。”
    電視裏的墨燃，雙眼直而堅定，看著正前方，以至於讓楚晚寧產生了錯覺：他是不是在看我？
    一個小小的猜測，便可以讓一個人整天魂不守舍。
    “叮咚”是墨燃發給他的。
    楚晚寧點進去一看，手機差點飛出去。
    “老師，我們見一麵好不好？就在學校旁邊那家咖啡廳。”
    好。
    楚晚寧沒有回複，卻在心中給了答案。
    借了高考的福，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流量倒是不多。
    楚晚寧撥弄著手中的咖啡，不敢抬頭看墨燃。
    那邊卻傳來墨燃戲謅的聲音：“老師啊，你怎麼了？”
    楚晚寧動作一滯，衝那人凶起來：“我沒事，管好你自己！”
    卻不知道對麵的人笑意都快溢出來了：“那老師的臉怎麼這麼紅？難不成是天邊斜陽惹的禍？”
    楚晚寧下意識捂上雙頰，才忽的覺得被耍了。
    “墨！燃！”
    炸了毛的白貓兒也很可愛呢。
    可惜咖啡廳多喜落地玻璃，這家店也不意外。黃昏趴在玻璃上休息，遠處有一對學生時代的愛情，被淘氣的斜陽拉成兩半。
    墨燃有些悵然了。
    “老師，有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求你了，過了今天，以後恐怕隻能形同陌路了。
    楚晚寧小小搖頭。
    真的沒有嗎？墨燃的眼神幾乎是哀求。
    他瞄向墨燃的眼睛，裏麵好像蘊含了千言萬語。
    我該不該告訴他，我喜歡他。
    今天不說清楚，難道要等到遲暮之年，才將滿心臢髒的心思流露？
    可楚晚寧真的怕，他怕像小時候一樣，被懷罪狠心的拋棄。那趕緊太痛了。
    “墨燃……”
    “晚寧，我……”
    二人同時開口。
    不同於墨燃，楚晚寧更多的是感到震驚。
    墨燃剛剛，叫他“晚寧？”
    一個想法在腦中成型，他幾乎是逃地離開咖啡廳。
    不知多久，到了一個角落。四下無人，楚晚寧才敢把自己的心袒露在陽光下。
    “墨燃，我喜歡你……”
    “你呢？”
    小聲的，風一吹就散掉了。所幸有人即時抓住了它，送上了自己真摯的答複。
    “我也喜歡晚寧。”
    這一瞬，空氣裏都染上了甜。
    03.
    “墨燃……”
    楚晚寧窩在被子裏不願動，吃穿行全靠墨燃，幾乎二十五小時隨叫隨到。
    “來啦，晚寧怎麼啦？”墨燃無奈地看著露出被褥的那小半張臉，這人怎麼這麼嬌氣？
    伸手把整張臉放在被子外麵。
    “不要把整張臉都縮在被子裏，悶著怎麼辦？”
    楚晚寧不聽，又把臉蒙進被子。
    墨燃：“……”
    到底誰是年紀小的那個？！
    真是......自己的老婆自己寵。
    哄著人從被子裏出來，對著那張迷迷糊糊的臉，墨燃狠狠親了幾口，不到懷裏人生氣地撓自己，決不罷休。
    艱難地起床環節走過，又到了吃早餐的環節。楚晚寧喜甜，嚐嚐喜歡抓著荷花酥、桂花糕這些小甜品不放。
    可大早上吃糖，顯然不好。墨燃也來來回回勸過不知多少次了，可人不聽啊。
    今天顯然是往日悲劇重現。楚晚寧鬧了小脾氣，死活不吃麵條，就可著桂花糕吃，吃得又快又優雅。要不是墨燃看著楚晚寧一塊一塊拿的，估計都懷疑是自己錯怪晚寧了。
    可是沒辦法，誰讓昨晚把人欺負狠了呢？
    要兩盤桂花糕才能哄好了。
    膩膩歪歪地，就到了下午。和楚晚寧住一起後，一日兩餐就是常態。
    匆匆塞了幾塊荷花酥在嘴裏，楚晚寧拉著墨燃走進超市。
    一進去，瞬間變成一個三歲的成年人。東走西逛，這個也新奇，那個也嚐嚐。
    明明已經來過那麼多次了，卻還像初來乍到，有時逛著逛著，也許一個沒看住，人就丟在哪個買糖果的地方了。
    墨燃現在很生氣。楚晚寧自己身體不好，自己沒點數嗎？他現在在感冒啊，他怎麼敢吃薯片？！
    是覺得要不夠苦，還是紮針的時候不疼？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照顧好怎麼行？
    忍著怒氣，墨燃衝上去奪過楚晚寧手上的薯片，強硬地放回貨架。試著心平氣和地和人講道理：“晚寧，聽話。你現在感冒，不能吃。等你感冒好了，我給你囤一箱在家好不好？”
    楚晚寧卻是一臉不在意：“哎呀，我都快好了。就吃一次嘛，又不會有事……”
    墨燃覺得自己腦袋要炸了，這人怎麼好勸歹勸不聽呢？
    再開口，音量不自覺提了幾個度：“楚晚寧，我現在以你主治醫生的身份告訴你，不能吃薯片一類的油炸製品！”
    楚晚寧被震了一下，知道把人惹生氣了，趕緊順毛：“好好好，不吃了。”
    另一隻手攜住墨燃的手指，平日讓人瞬間氣消的舉動都失了效。楚晚寧無措地看著墨燃板起的臉，咬咬牙，湊到人耳邊，說出素來讓人羞恥的昵稱。
    “老公，別生氣了……”
    嘴被人迅速捂上。墨燃看著楚晚寧無辜的神色，終於沒了主意。
    “晚寧，我知道你覺得叫我”老公”是件有損臉麵的事，不必為了討好我而叫。”
    看著那人依舊沒有放棄打薯片的主意，墨燃隻好退後一步。
    “就吃幾片，剩下的給我。”
    獲得許可，楚晚寧笑意更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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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一個小小的後續：
    某一次晚飯，墨燃處理醫院的事務，一手往嘴裏塞飯，一手劃拉著手機。
    楚晚寧坐在對麵，心疼之餘，又猛地想起墨燃還是學生時，搶他手機的那一幕。
    楚·睚眥必報·晚寧果斷搶過手機，得意的看向墨燃。
    “不要看手機了，吃飯的時候看手機對眼睛不好。”
    墨燃眨眨眼，反應過來這是那時他對楚晚寧說過的話。
    “那我不看手機，看什麼？”
    “看菜！”楚晚寧絲毫不解風情。
    墨燃漏出一聲笑：“看菜幹什麼？看我的晚寧才對。”
    “我的晚寧這麼好看，我一輩子也不嫌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