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重傷首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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杆子一聽罵聲,冷漠地翻轉了手腕,書包裏的東西立刻撒了一地。他又順手把空書包拋向了空中,任它自由飄落。鄭靜心疼地看著撒了一地的書本和學習用具,覺得自己的心也像書包一樣墜落了,她不禁帶著哭音罵道:“你混蛋,你無恥!你個臭流氓!”
“不要不識抬舉!你杆哥喜歡你,是看得起你。”杆子陰沉了臉。
“惡心!臭流氓!”鄭靜罵道。
“你再罵一句?”杆子瞪起了眼。
“罵你了!你是個壞事做絕的混蛋、王八蛋、壞水兒、狗頭軍師!你這個千刀萬剮的臭流氓,狗腿子!”鄭靜正要再罵,忽聽有人已替自己大罵起來。她扭頭一看,見比自己高一年級的王力軍手拿籃球,和幾個男同學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鄭靜知道,王力軍是市運會鐵餅和鉛球的雙料冠軍,還知道他是袁明的鐵哥們兒,就覺得自己見了親人,有了依靠。
杆子一見王力軍領人過來,流露出瞬間的驚慌,但馬上鎮定下來,不卑不亢地說:“大力,咱們還是井水不犯河水好!”
“大力也是你這個臭嘴叫的?我今天就要犯你這條臭水溝裏的水,你想怎麼樣?狗腿子!”王力軍湊近杆子,凶霸霸地說。
杆子也目露凶光,但轉了轉眼珠,臉上掛上冷笑說:“來了你這一畝三分地了,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說著,扭身就要走。
“等一等。”王力軍一指地上散落的書本和學習用具,“你給我一樣不落地撿起來,然後跪著還給它們的主人。”
“我要不呢?”杆子一拉臉,惱怒地說。
“那我就打爛你的竹杆兒頭。”王力軍跨前一步,惡狠狠地說。
杆子輕蔑地笑了一下,扭身就走。王力軍衝上去抬腿踹了杆子一腳,杆子被踹了個趔趄,向前邁了三四步,才站穩身子。杆子一個手下掏出一把刮刀,就要往上衝。杆子伸手攔住了他,衝他擺了擺手,拉著他急匆匆地離去。王力軍正要去追,鄭靜也攔住了他。王力軍正要推開她接著追,看見她滿是央求的眼神,隻好停下了腳步,彎腰去撿地上散落的書本和學習用具。
今天放學後,王力軍也不願過早回家,和校體隊的幾個隊友打了一會兒籃球,才碰上了這一出。他將散落在地的東西都拾進了書包裏,才將書包交還給鄭靜,和她分手離去。
王力軍心情暢快地騎著自行車往家趕。他覺得剛才教訓的雖然是杆子,滅的卻是侃大佬的威風。對於現在的他來講,沒有比打擊侃大佬更讓他感到快樂的事了。
可他剛騎進五井胡同南口,就見一夥人圍了上來。他見指揮這群人的不是別人,正是徐力侃。王力軍二話沒說,跳下自行車,就和他們交上了手。王力軍雖勇,可架不住對方人多,而且對方人人手裏拿著鋼絲鎖,他很快被打倒在地。十幾隻腳輪番上去踩跺他,倒是徐力侃怕把他打殘了,出大婁子,喝住了眾人,眾人才從他身邊退去。
徐力侃走上前,對大力冷笑道:“力鱉,我告訴你,看在你和火男同院的份兒上,今天先給你撓撓癢。再敢耍狂、放橫,跟我作對,我非卸你一件不可。”
不提火男,大力倒想罷手,一聽他提及火男,大力的火又躥了上來,跳起來就要衝向徐力侃。可還沒近他的身,就又被十幾隻拳腳打翻在地。徐力侃罵了聲“不識好歹”,便領著手下揚長而去。
王力軍沒有回家,把小雀和袁明招呼到了醫院家屬院的涼亭裏,唾著帶血的唾沫,聲嘶力竭地喊:“你們看怎麼辦吧?!我和侃鱉勢不兩立,有他沒我,有我沒他。別看我今天吃了虧,明天,我就找兩把斧子和他玩命。我就不信,他的手下都是亡命徒。”
袁明聽完大力講的前因後果,又見大力被打得鼻青臉腫,五官移位,心中怒火升騰,立刻就想找徐力侃拚命。可冷靜一想,又覺得徐力侃畢竟不是以前的侃大佬了,人多勢眾,即便去找他算賬,也隻能像大力一樣遍體鱗傷地回來,就暗自想辦法。
“明哥,你拿主意吧!咱們該怎麼動手?”小雀也做出了豁出去的樣子,並因此而渾身發抖。
“等等,等等吧!”袁明沉吟著說。
“還等?”沒等大力發火,小雀先瞪起了小圓眼,“我可等不及了。再說,也讓侃大佬他們笑話,以為咱們怕了他呢!”
“我就是想讓他以為咱們怕他。”袁明冷哼了一聲說。
“為什麼?”大力、小雀齊聲問。
“以後你們會知道的。小雀兒,你這段時間,正好沒事兒幹,每天就跟蹤侃大佬吧,仔細觀察一下他的行蹤。”袁明平靜地吩咐。
冬天悄然降臨了。徐力侃他們每晚幾乎都在杆子家度過。杆子家是裏外間,裏麵也放著一張雙人床。一般情況下,徐力侃會在這裏留宿,一來預防警方到他家裏抓捕他,二來防著仇人堵到他家門前尋釁。通常都會有三五個人陪他睡在這裏,要是剛進行完團夥械鬥,就會有十多個人留下陪他,枕戈待旦,因而屋角立著五六張折疊床。
火男每天都會陪徐力侃待到零點以後才回家。她和徐力侃已和好如初。在他們這群人裏,亂搞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賈火男要是總糾纏這件事,那就太不上路了。徐力侃能每天圍著她轉,已屬罕見。今天,剛過十一點,徐力侃就對火男關切地說:“天冷了,你還是早點兒回家吧!”
火男微皺了一下眉頭,沒動地方。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回家,你父母會一晚上不睡覺。你跟我們畢竟不一樣,我們從小在外麵野,家裏人早習慣了。”
“又攆我。我走還不行嗎?”火男不悅地站起了身。
“片兒湯,你領兩人送一送你火姐。”徐力侃吩咐老片兒湯。
火男見老片兒湯和倆小弟應聲而起,急忙衝他們擺了擺手:“不用。大冷天的,瞎跑什麼?”
“也是。有誰敢跟火姐動粗,火姐不跟他們動粗,他們就燒高香了!”老片兒湯嬉皮笑臉地說。在這夥兒人裏,就他敢跟火男開玩笑,他們畢竟是在一道街長大的。
“滾遠遠的啊!貧不貧呀!”火男嗔罵完,走向了家門。
火男前腳走了沒五分鍾,徐力侃後腳就出了家門,而且一個人沒帶,孤身步入夜色中。這片平房區裏寂靜無聲。徐力侃出了院門,在曲裏拐彎的路徑上,連續拐了兩個彎兒,來到了一個小院門前,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徐力侃在社會上闖蕩多年,深知“狡兔三窟”的必要,上次被火男捉奸在床更堅定了他增加秘密“據點”的決心。他就在離杆子家不遠處買下了眼前這個小院,為的是萬一被警方或仇人堵在杆子家,脫逃後能盡快找到落腳點。而這裏,隻有杆子、老片兒湯等極少數親信知道。
徐力侃進了院子,回身插上院門,三步並兩步地走到屋門前,迫不及待地拉開屋門,跨了進去。
這是一間寬敞的正房,亮著昏暗的燈,陳設十分簡單,隻有一張雙人床和一張沙發床,床上已鋪好了兩人的被褥,其中一套被褥呈波浪狀隆起。徐力侃進屋關門後,就見歐曼曼披著被子猛地站起。徐力侃緊走幾步,慌忙上前抱住了她,憐惜地說:“乖乖,快躺下,小心著涼!”
歐曼曼蛇一樣地纏繞到徐力侃身上,雞啄米般地親吻著他的臉和脖頸。徐力侃也抱緊了她,一起倒向了床鋪。
兩人情濃時,忽聽窗外傳來老片兒湯顫抖的聲音:“侃……侃哥,火姐又返回來了,正大……大罵著四處找你呢!”徐力侃慌忙坐起身,手忙腳亂地穿衣服。歐曼曼冷眼看著徐力侃穿衣服,冷笑道:“想不到,侃哥也有怕的。”
“不是怕,是……,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徐力侃氣急敗壞地穿好衣服,跳下了床,向門口急走了兩步,又想起了什麼,回身到床上拿起剛剛扔到枕邊的刮刀,插在腰間,重新走向了門口。
一出屋門,他隨手關門後,就覺得一條有力的臂膀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他掙紮著剛要大喊,嘴又被一隻寬大的手掌捂了個嚴嚴實實,接著頭上一陣劇痛,便失去了知覺。
原本,按計劃是由小雀將麵口袋套到徐力侃頭上的,可小雀手哆嗦著,怎麼也套不上去。手拿鎬把,剛完成對徐力侃凶狠一擊的王力軍,不耐煩地從小雀手裏奪過了麵口袋,麻利地套到了徐力侃頭上。有力地卡著徐力侃脖子的袁明,將徐力侃扛到了肩上,向院門走去。小雀望著徐力侃耷拉著的腦袋,想起了他從自己身上跨過去的凶惡樣兒,不由得心中火起,揚手給了他倆嘴巴。
事實上,這次行動功勞最大的就是小雀。他堅持不懈地跟蹤了徐力侃很長一段時間,不僅掌握了徐力侃的行動規律,還發現了他跟歐曼曼的秘密,以及這個不為人知的所在。這才在今晚找到了下手的時機。不然的話,他們很難這樣輕而易舉地擒獲徐力侃。剛才,還是他學的老片兒湯的聲音,將徐力侃哄騙了出來。他和老片兒湯畢竟在一條胡同裏長大,對他的聲音十分熟悉,學得惟妙惟肖,雖然臨場發揮時發了抖,卻暗合了當時的情勢要求
他們將徐力侃帶出了這片平房區,拐了幾個彎,就進入了護城河的河槽。護城河水已幹涸得隻剩一米寬,河槽裏長滿了幹枯的蒿草,岸上的地麵也硬邦邦的。半路上,王力軍就替換了袁明,將徐力侃扛在了自己肩上。當他來到離河水不遠處時,像扔沙袋一樣,將徐力侃扔到了地上,並彎下腰,麻利地將侃大佬的雙手綁到了身後。這時的徐力侃已清醒,硬氣地問:“你們到底是誰?將來,我好謝你們!”
“謝你媽X!”王力軍故意變了聲,怒吼一聲,照徐力侃的肚子上就是重重一腳。小雀又想起了那日的屈辱,跳起來跺了侃大佬一腳。袁明擔心這樣會把徐力侃打殘,忙把他揪了起來。三人自然形成品字型,輪流地踢打起徐力侃來。徐力侃一開始還掙紮,漸漸地像一扇被吊起的豬肉,任他們所為了。
王力軍眼前不斷閃現著火男,心頭充滿了仇恨,下手越來越重;小雀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暢快自由地打過人,也越來越猖狂;袁明卻從未打過沒有還擊能力的人,出手越來越輕,還尋思:侃大佬一聲不吭,不叫不罵不求饒,到底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小雀一腳踢到了徐力侃肚上,徐力侃俯下了身,小雀揪住徐力侃的耳朵,把他調了個個兒,小雀又在他屁股上蹬了一腳,徐力侃俯著身子趔趄著奔向了王力軍。王力軍見徐力侃過來,揮起拳,剛要打他的下巴,卻見徐力侃猛得身子前傾,用腦袋頂了過來,王力軍沒有絲毫防備,恰好被頂到了肚上,被頂了個四腳朝天。徐力侃直起了身子,掙脫了早就揉鬆的繩索,急忙去扯頭上的麵口袋。
在挨打的這段時間裏,徐力侃逐漸品出了三人所站的方位,感覺出了王力軍是三人中最強的,就乘其不備,先頂倒了他。小雀見他快要把麵口袋扯下,驚恐萬狀,忙躥了過去,死命地拉住了他扯麵口袋的手。徐力侃沒和他較勁兒,機敏地朝他拐了一下胳膊肘,正好擊打到了他的小腹上。小雀慘叫一聲,蹲到了地上。徐力侃的另一隻手眼看就要扯下麵袋,袁明已趕到,抬腳踢到了徐力侃的軟肋上,徐力侃本能地彎腰縮身,扯麵口袋的手及麵口袋自然滑落。
而蹲下身的小雀,忍著劇痛,抱住了徐力侃的一條腿,使盡全身氣力將他拉倒。徐力侃順勢一滾,還蹬了抓著他腿不放的小雀一腳。小雀不得不撒了手,滾到一旁。王力軍已從地上站起,盛怒之下,見侃大佬一手扯頭上的麵口袋,另一隻手上還多了一把刮刀,並胡亂地揮舞著。王力軍毫無懼色,衝上去先踢掉了他手上的刮刀,接著照他的肚上就踹出惡狠狠的一腳。徐力侃慘叫一聲,捂著肚子又向後翻去。
王力軍不依不饒,追上去又使盡全力朝他踩去。徐力侃雖然看不見,卻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剛好將一隻腳擱到了一塊兒石頭上。事情湊巧,王力軍這一腳恰巧踩在這條小腿上,就聽“嘎巴”一聲,徐力侃悶哼了一下,便悄無聲息了。
“是不是死了?”小雀驚恐地問。
“別他媽瞎說,離心遠著呢!最多也就是腿斷了。”王力軍雖也驚出一身冷汗,卻故作輕鬆地說,“咱們走吧!反正,也沒人知道是咱們幹的。”
“不行!把他扔到這兒,他會凍死的。那事兒可就鬧大了,咱們還是把他送回去吧!”袁明冷靜地說。
“不用。每天,侃大佬和歐曼曼鬼混完,都要回杆子家。杆子他們見他遲遲不回,一定會四處找他的。”小雀正說著,忽聽遠處隱隱傳來了喊叫聲,他急忙一揮手,率先逃離。
三盤胡同裏的彎兒特別多,有的還是九十度的急彎兒,看著前麵是牆沒路了,可到了跟前才會發現,拐一下就會是四通八達的十字路。小雀仗著自己從小在這裏玩,地理熟,才擺脫了杆子一夥的追蹤。他知道,再拐過前麵那個彎,進入一個小院,院門旁就是一個公共廁所,從女廁所旁的院牆跳過去,就是另一個街區了。一旦進入那個街區,他就徹底擺脫了杆子一夥。
一切如他所願,他攀上了女廁所旁的院牆,回頭看了一眼,並未發現杆子他們的蹤影,心裏一鬆,靈巧地跳到了另一條路上。他直起腰,正要長長地出口氣,卻見老片兒湯陪著拄著拐杖的徐力侃站到了他麵前,他們身後都是麵目凶惡的彪形大漢,都擺開架勢,隻等徐力侃一聲令下,撲上來。小雀後悔地直跺腳,恨自己怎麼忘了,老片兒湯對這片地形同樣十分熟悉。老片兒湯果然得意地說:“我早料到,你他媽會從這條路線上逃跑,一直在這裏侯著你呢!”
小雀沒心思聽他說這些,驚恐地去看徐力侃。徐力侃目露凶光,一指小雀,惡狠狠地說:“先給我把他的兩條麻杆兒腿打折,再把他的小雀兒割下來喂狗。”
那夥人窮凶極惡地衝上來。小雀沒有招架,隻是不停地哀求:“不要啊!不要啊!侃哥,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
“老七,老七,醒一醒,老七……”小雀猛然覺得有人推他的肩膀,他一激靈,清醒過來,睜開了雙眼,先看到了躺在自己身旁的五哥,又看到了他們家低矮的屋頂。他長長鬆了一口氣,抬手去擦額頭上的冷汗,暗自慶幸,這隻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