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都不要說了，我不想聽，因為我不想和女流氓有任何瓜葛。”鄭靜氣惱地喊完，快步跑向了家門口。
    袁明碰了一鼻子灰，又氣又急，還惱火地想，火男是女流氓，那我是什麼？
    三個人來到遊泳池門口，存了自行車，正要往門裏走，大力忽然指著來路上一個女孩兒，對袁明說：“小明，你看那胖丫頭，她媽媽就是藥房的大美女柳惠。這個假期，她經常跟她媽媽來家屬院裏玩。前幾天，我在院裏碰上了她，就因為我說她胖，她竟撥了我的氣門芯兒。我逮住她，捏著她的胖手腕，讓她叫我一聲哥，她就是不叫，我加大了力氣，快把她的小手腕捏斷了，她也不服軟，也不哭，一直看著我，直把我看得心軟了。你說，逗不逗？！”
    袁明順著大力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個胖女孩兒正在馬路上掏騎著自行車，車後麵跟著一個帶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他雙手乍開，緊跟在後，一副緊張的樣子，緊盯著胖女孩兒，生怕她出一丁點兒的事，還一再勸她下來。可胖女孩兒卻一直任性地騎行著，發覺袁明看她，還衝他做了個鬼臉。
    袁明衝她笑了笑，就和大力、小雀走進了遊泳池的大門。大門連接著一條走廊，沿著走廊朝西走就直奔男更衣室。未進更衣室的門，便聞到了從裏麵飄出的來蘇水混雜著體臭的氣味兒，十分難聞。但他們已習以為常，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
    更衣室裏的設施非常簡單，隻有一圈長條凳靠牆而放，連存衣箱都沒有。正在換衣服的大多是放了假的中小學學生。小雀眼尖，一眼看到了正換泳褲的“老片兒湯”，自然想起了那天的屈辱，心頭火起，拉著大力，走向了老片兒湯。
    老片兒湯坐在靠近泳池門的凳上，光著身子，正要穿泳褲，無意間一抬頭，看見大力和小雀氣勢洶洶地逼過來，也記起了那天的事兒，心裏就慌了。情急間，泳褲也不穿了，捂住下身，跑向了泳池門。
    可來到了門前，一看到泳池上下的男男女女，急忙又縮回了身子，手忙腳亂地穿泳褲。可剛抬起一隻腳，正要往泳褲裏伸，小雀和大力先後跑到了他跟前。小雀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泳褲，他下意識地又去捂……。大力粗暴地拉開了他捂著下身的手，扯開嗓門兒衝眾人喊：“快來看，快來看！他長得什麼玩藝兒呀，狗見了都不聞。……”
    眾人哄然大笑。
    老片兒湯卻低頭哈腰地一個勁兒向大力說：“力哥，力哥，點到為止，點到為止……”
    大力卻不依不饒：“走，我領你進泳池轉轉，讓你這暗無天日的東西也見一見陽光。”說著，就要拉老片兒湯往泳池門口走。老片兒湯哭喪著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連連作揖。
    袁明皺著眉頭走過來，攔住了大力，從小雀手裏搶過了泳褲，還給了老片兒湯。老片兒湯連屁股上的泥都顧不上擦一下，穿上泳褲，逃命似地跑進了泳池。
    袁明他們換好泳褲，走進泳池時，池上池下到處都是晃動的人頭。這是當時北原市唯一的泳池，有跳、深、淺三個池子，跳池的東端還有七米和五米兩座跳台，跳池南側還建有六級高的看台。袁明他們的目光投向看台，試圖找塊兒空地，安放換下來的衣物和汽水。
    大力的目光忽然停在了一群人臉上，他的臉上先流露出瞬間的驚詫，接著臉色就變得鐵青，呼吸也急促了，還握緊了拳頭，目光中泛出殺氣。小雀和袁明急忙順著大力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侃大佬領著十多個人坐在不遠處的看台上。而老片兒湯正湊在侃大佬跟前，點指著他們三人，惱恨地說著什麼，一副狗仗人勢的囂張樣兒。
    小雀一扭臉，跟袁明和大力不服氣地罵道：“你們看片兒湯那狗慫樣兒，剛才就不該給他泳褲，應該讓他光著屁股進泳池。”但大力和袁明都沒吱聲，袁明的目光中也流露出詫異和惱怒。小雀就又向侃大佬一夥兒看去，這才注意到緊偎著侃大佬的賈火男，明白了大力惱怒的原因。他最清楚，這位母夜叉是大力的最愛。她怎麼會投入了侃大佬的懷抱？小雀預料，袁明一定會過去，問明緣由的。
    袁明略一遲疑，果然走向了賈火男。他清醒地預判到，自己這樣貿然過去，很可能引起一場激烈的衝突，甚至是血拚。但他想向火男問明緣由，甚至想阻止火男和徐力侃交往。他想做這一切，一旦他想做，就沒人能阻攔，他根本不計較後果。大力也沉下臉，緊跟在袁明身旁。小雀雖然心跳劇烈，也隻好跟了過去。
    徐力侃一見袁明等三人走過來，眼裏果然透露出凶光。袁明在距賈火男兩米處，沉著地站定，皺著眉，用命令的口吻說：“火男，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兒問你。”
    火男在注意到袁明看自己的刹那兒，臉上還流露出片刻的尷尬，隨即便示威似地偎到了侃大佬身上，並伸出一條胳膊摟住了侃大佬，強擠出笑容，竭力顯出快樂甜蜜的模樣，眼睛卻緊盯著袁明。看到袁明照直過來，她的姿態和表情都僵硬了，眼裏還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慌張。此刻，聽袁明這樣無所顧忌地命令自己，更擔心地看了侃大佬一眼。
    “你他媽跟誰說話呢？！”侃大佬立馬拉長臉，衝袁明瞪起了眼。
    袁明平靜地注視著賈火男，沒有搭腔。
    徐力侃身後的人立刻齊刷刷地站了起來，有的手裏還攥上了鋼絲鎖和刮刀，單等侃大佬一聲令下，就要衝上去開打。氣氛十分緊張，空氣中似乎已彌漫了火藥味兒。
    火男倒冷靜下來，輕笑了一聲，對侃大佬輕描淡寫地說：“我們院一個小孩兒，我過去跟他說幾句話，一會兒就回來。”又一扭臉，衝徐力侃的手下嗬斥道：“你們幹什麼？顯你們個兒高，都給我坐下。”
    那些人卻都站著未動，看著徐力侃的臉色。
    “今天，要不是你在場，我非壞他一件不可。”侃大佬注視著袁明，陰森森地說，並衝他的手下擺了擺手，那些人才陸續坐下。
    火男站起身，走到袁明跟前，跟著他一直來到了泳池西北角的圍牆下，這裏相對僻靜。袁明尚未站穩，便直截了當地問：“你怎麼會和徐力侃攪到一起？他是……”
    “怎麼，隻準你和那個小騷貨……”
    “不準你這樣說！那隻是我的同學。”袁明眼裏冒出了火，大聲阻止，“可徐力侃是什麼人？你和他攪到一起，能有好結果嗎？”
    “我覺得我和大佬是一樣的人，都把義氣放在第一位，不像你，居然把我……把我……。”火男的聲音哽咽了。
    “那天，我是有些不冷靜，我向你道歉。可你必須離開侃大佬。”袁明真誠地說。
    “這不可能。我讓你離開你那個女同學，你願意嗎？”火男厲聲問，“你不要以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道個歉，什麼都過去了。你知道你那天對我的傷害有多深嗎？你讓我栽了多大麵兒呀！我剛開始答應一直在追我的侃大佬，就是為了報複你。可現在，我算明白了，我和大佬才是天生的一對兒。他非常適合我，就像你那個女同學非常適合你一樣。讓我離開他，絕無可能。”
    袁明苦口婆心地還要說什麼，忽然，傳來了小雀淒慘的喊聲：“明哥，明哥，快來，快來……”袁明馬上猜到，一定是大力和侃大佬發生了衝突，急忙向侃大佬一夥待的地方飛奔而去。
    離著老遠，袁明就看見大力和小雀被侃大佬的手下踩在了地上。他便加快了腳步。侃大佬的手下一見袁明過來，迎上來就打。袁明不願戀戰，舉手投足間打倒幾個，直奔大力近前，卻見侃大佬手拿一把軍刺對準了大力的眼睛，冷冷地說：“你敢過來搶人，我就滅了他的燈。”
    袁明隻好停住了腳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隨後趕到的賈火男厲聲說：“你要滅他的燈，我就死給你看。”侃大佬一怔，火男又喊道：“還不快放開他，再怎麼說，他們也是我們院的，和我一起玩大的。”
    侃大佬不情願地收回了軍刺，示意手下人放開大力和小雀。
    大力屈辱地從地上站起，滿臉羞臊和怒氣。賈火男走上前，不無得意地說：“今天，大佬看在我的麵兒上，放過了你。以後，再不準你和大佬作對。我希望你們倆做哥們兒，和……”
    “這絕無可能。”大力怒吼道，似乎要將胸中的屈辱全部發泄出來，“我和他絕不可能是哥們兒。你的這份兒人情，我也不欠。現在就還給你。”說著，他猛地從侃大佬手裏奪過了軍刺，照自己頭上砍去。隻見一股鮮血從他頭上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