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去天福樓
    之後的一個月裏，我家的生意用祝山籠絡人心的方法清除了蛀蟲，恢複了往日的經營。
    看來，祝山絕對是個人才。
    一切都穩定後，我和祝雲去了一趟“天福樓”——吃飯！
    “天福樓”裏，當初的小石頭已憑借他做飯的天賦成了“天福樓”的大廚。
    我們出現在“天福樓”時，後廚的鍋裏正騰起三尺白霧，小石頭握著鍋鏟的右手青筋暴起，鍋鏟敲擊鐵鍋發出驚堂木般的脆響。
    祝雲拎著淌水的黃鱔筐退到青磚牆角，看小石頭雪的領口洇著油墨似的汗漬，兩年前後脖頸留下的舊疤在蒸霧裏若隱若現。
    十口鍋同時在灶上像跳著舞，小石頭遊走在竄動的火舌間，像戲台上的武生踩著鑼鼓點。他左手揭開多年老鹵的陶缸，沉在缸底的陳皮香忽地竄出來，混著蔥薑爆鍋的焦香，把空氣攪成了金燦燦的濃湯。案板上的鰣魚剛淋過二十年陳的酒，銀鱗在蒸汽裏閃著細碎的光。
    “鐺——”灶眼竄起的火苗吞沒了整口鍋，小石頭手腕一抖，八寶鴨在半空翻出了琥珀色的弧線。
    幾年前那個蹲在雜亂的小台上殺魚的瘦猴兒，如今卻踏碎了滿地夕照。他別在腰間的鬆煙墨色圍裙，被二十八個銅扣緊緊鎖在勁瘦的腰上，隨著顛勺的動作晃成水墨畫的飛白。
    前廳夥計掀簾時漏進半縷風，帶著糖醋小排的酸甜掠過了他眉梢的汗珠。
    我望著他左腕內側的刀疤——那是前年替王掌勺試新刀留下的——此刻正跟著炒勺起落，在蒸汽裏遊成一道活過來的青龍。
    “阿貴，八角多了兩錢。”老鹵咕嘟著冒起蟹眼泡，小石頭舀湯的銅勺突然在半空凝住，鼻尖微動道。
    窗外的晚霞潑在後廚斑駁的磚牆上，給小石頭鍍了層金邊。他解下圍裙時，露出腰間別著的鎏銀味匙，十五道凹痕在暮色裏泛著溫潤的光。
    “這道蟹粉獅子頭，竟是比上一任掌勺在世時還要鮮上三分呢！”廳堂裏忽然爆出喝彩聲，穿長衫的老客舉著空碗高聲喊道。
    小石頭背對著滿屋蒸騰的白霧，在聽到老客的話後攸地笑了。指腹擦過了灶台邊沿，猶記得幾年前他在這道溝槽裏磕碎過三個青花碗，如今那些瓷片早化成了牆縫裏的月光。
    “小石頭”祝雲喊了一聲。
    “哎。”小石頭轉身時不巧碰落了銅鉤上的麻鴨，二十年陳的半碗老醋摔碎在青磚地上，騰起的酸香驚醒了梁間打盹的家雀。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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