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鎖鏈穿透琵琶骨，流下暗紫色的液體。白新言被拷打得不成樣子，衣衫襤褸，十片指甲都被拔除，雙臂堪堪將廢。她幾乎挪不動步子，被兩位道童抓著肩部的鎖鏈硬生生拖到靈官殿下，沿途慘叫不絕於耳。徐通怎麼也想不到，曾經貴為人傑天驕的白師姐竟會落到這般田地。
    身為天香堂的副堂主，白新言不僅在江湖裏頗有聲望，蜀山弟子對其也都十分敬重。白新言年紀輕輕就達到了天人境界，甚至被人稱為奚若萱之後冉冉將起的新秀奇才。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唯一做錯的，也許就是讓顧青青從她身上看到了奚若萱的影子。如果師尊尚在人間，他肯定會很喜歡白新言。她聰明，機巧，懂得玩弄權術。奚若萱和白新言比起來，實在不足一提。
    隻要給她充足的時間，很快她就能變成新的奚若萱。這是顧青青絕對不允許的。
    “白師姐！”徐通想上前攙扶卻被左右攔住。白新言形容枯槁，仿佛老了十歲一般。她爛泥般蠕動在地上，滿嘴牙齒都被敲掉。
    “今天當著天香堂弟子的麵，讓我們聽聽白師妹是怎麼說的。白師妹，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當著大家的麵，說說你到底蒙受了什麼冤屈。倘若真的有人冤枉你，也好還你個公道。”
    顧青青笑吟吟地走到大殿中間，徐通拚命向白新言擠去。“白師姐，快對大家說你是冤枉的，說你是冤枉的。你肯定是冤枉的對不對。”
    “我。”白新言滿嘴漏風，她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新言該死，該死。我不該勾結千手魔君，翠鈿峰的魔修確實是我安排的，我沒有讓他們害你，是他們自作主張。毒確實是我下的，是我下的，和徐師弟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我就是這麼一個卑鄙惡毒的師姐，簡直，簡直，禽獸不如。是啊，天底下哪有這麼狠毒的妖婦。”
    顧青青就差沒有笑出聲了，曾經不可一世的冰山女神變得這般狼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徐師弟，別太激動嘛。這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不妨聽聽，白師妹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兩旁的弟子會意地遞來打神鞭，顧青青悠悠接在手裏。她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隻要讓白新言看到這根鞭子就足夠了。“白師妹，你和千手魔君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往事嗎？說出來師姐不會為難你的。”
    “我，和千手魔君是真心……彼此喜歡。他很久以前就說仰慕我，想和我雙宿雙飛。呃，他還經常寫信給我表達相思之情。當年輕別離，雁寄錦書曾，人間皆寂寞，紅苕為誰生。這都是千真萬確，多少年來我……”
    顧青青手裏的打神鞭微微顫動，白新言連滾帶爬地靠著柱子，“我都思念著千手魔君，最後還是忍不住這份思念偷偷去見他。誰知道，懷了他，他的骨肉。顧師姐，求你饒了我，就算不看在同門的份兒上，也請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他還什麼都不懂，還沒來到人間不知道善惡對錯。”
    “真是個不可救藥的孽徒。人盡可夫，丟光了蜀山的臉麵。各位師弟師妹應該都聽到了。這些話都是白師妹親口承認，想必也是絕無半點虛假。你們說該怎麼辦呢？”
    宰了她！就是這個妖婦丟光了我們蜀山的臉，“死在靈官殿上真是便宜了她。真該千刀萬剮！不過那樣做的話，我們和魔道中人又有什麼兩樣。”
    另一個弟子急忙站出來和白新言劃清界限，“的確，平日裏裝出清高的模樣。背地裏竟然幹了這麼多不為人知的勾當。設計陷害同門，勾結魔道，甚至和魔君媾和。任何一條都足夠她死十次，按照蜀山門規理應挫骨揚灰。”
    諸位！顧青青揮了揮手，“現在神影掌門師兄還在閉關修煉。不宜對白師妹施加門規懲罰。”
    “但是也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她。”
    “就是，不能便宜了她。”
    顧青青繼續道：“白師妹和我們大家同門一場，聖人也說，孰能無過。不妨各位給白師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當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況且她現在已經武功盡廢，得到了應有懲罰。我以三清殿主事身份宣布即日起解除白新言副堂主職務，拿筆來。”
    顧青青當著眾弟子麵前勾去了玉籙之上的白新言之名，“從今往後白新言不再是正式蜀山弟子。倘若以後改過自新，酌情考慮可重登玉籙。”
    武功盡廢的白新言怎麼可能重回玉籙，顧青青不過是說說漂亮話罷了。後來有人在蜀山腳下的糞坑邊看見了髒兮兮的白新言打掃廁所，她很少和人說話，也沒有從前那麼開朗。原本她住在山腳下的草房，有天傍晚屋頂被大風摧垮。不得已她隻能住進地洞。
    沒過多久她就被逐出蜀山，過著四處漂泊的生活。
    有位好心的農夫收留了她。聽說白新言就嫁給了那位樸實的莊稼人，每天忍受著拳腳打罵，但即便如此她也心滿意足。再後來就沒有了她的消息。顧青青想毀掉一個人簡直易如反掌。誰膽敢和她作對，白新言就是他們的下場。徐通永遠也想不通，白師姐為什麼要承認下來一切。
    “她想活下去。不管怎麼樣她拚命想活下去，這是人之常情。隻要活下去總會有希望。”宋先雲望著徐通，和白新言不同，這個年輕的修士還有著光明的前途。顧青青雖然囂張跋扈，隻要不輕易觸碰她的利益，憑借他的才能很容易青雲直上。
    “若萱走後，蜀山就完全變了模樣。變得連我都有點兒不認識了。我沒有反對神影師兄的意思，除了大師兄沒人能擔任掌門。若沒有他，恐怕蜀山派早就分崩離析。大師兄的性格我們都了解，他討厭俗務纏身，也不喜歡打理宗門。顧青青是他最信任的人，以前如此，今後亦是如此。”

    作者閑話：

    這是位比女主還才華橫溢，比唐不篤更倒黴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