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始共春風容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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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冬天我都是在刺繡中度過,晴好的日子我也會去園子外的家學去看望元煥,賢還是那一副冷淡的樣子,我也早已經習慣於他如此一番的變化了。
大娘也很滿意我並不多事,也會遣下人盡力的照顧我。但我知道,那樣的一份關心透著多少的生分和客氣。但這樣亦已很好,我隻求能相安無事。
賢盡管對我麵上淡淡的,但是我讓煙兒找他替我畫了不少的刺繡圖樣,他在丹青方麵倒似有神助,那些花草禽鳥栩栩如生,尤其是我所喜愛的梔子花,那些花瓣惟妙惟肖,絲絲入微。還有,那開在我夢裏頭的桃花,也是夭夭其華。
我就整天忙於把這些搬到我的絲絹上去,那些繡品讓我的生活變得充實。
又一個春天到來了,新年的祭拜我沒有參加,因為生母新逝,我不便參加。我也懶得去,就呆在自己的小閣樓上,和煙兒和陳媽媽還有元煥一起吃酒。爹把自己珍藏的女兒紅給我們搬來了一大壇子,晚間我們幾個人直喝得醉意熏熏。
賢則在新年前夕就返家了,自從他住進我家開始,每年的新年他都要離開,我很詫異,後來才知道他回去是給寧姨母祭拜。寧姨母已經去世了,雖然我聽說這個消息很吃驚,但是年輕如母親,也還不是早早離世了嗎?
江南的春天來的早,新春剛過,風裏已經帶了溫柔的氣息。那絲絲縷縷的春意,隨風,隨雨已經走進了每個人的心裏頭。
元宵的燈會,我硬纏著爹要出去看花燈。爹被擾不堪,就讓賢陪我和元煥去看洛都的燈會。
今年算是新皇登基的第三個年頭,燈會上人潮如流,各色花燈美不勝收。就如不苟言笑的賢也看的眼花繚亂,不知西東了。
我帶著煙兒在人潮中擠來擠去,跟著新奇的花燈走。驀地一回頭,已不見了賢和元煥的身影。
煙兒急了,拉著我的衣襟要回去找他們。
我玩興方濃,隨口答應著卻並不邁步,眼睛還在追隨剛才從身邊一晃而過的一盞紅燦燦的桃花燈。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大事不好了,原來連煙兒也不見了。
這時我才慌了神,因為剛才在街上三轉兩轉,我根本記不那回家的路了!
我站在原地,想著他們肯定會到這裏來找我的,就不敢再亂走。
“小姐,迷路了吧?”許是我站得久了,一個輕佻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了一眼,隨即趕忙轉過身來,那個人分明是一個登徒子,嘴裏酒氣熏人,眼神咕嚕嚕的亂轉。我往前走了幾步,和他保持著距離。沒想到他卻追近來,還用手直向我臉上色迷迷的伸來。
“你走開!不然我喊人了!”我嚇壞了。
“喊吧,小美人,你喊破嗓子也沒有人敢來。知道我是誰嗎?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金三霸,你還是乖乖的跟我走,包你有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他更往前逼近了。
“你想幹什麼?調戲良家女子,還有沒有王法?”這時從旁邊走出來一個搖著扇子的文弱公子。
一看來人,金三霸嘿嘿的笑起來,“爺我今就調戲她了,你能怎麼的?”
說著就衝向那位公子,我不由得暗暗擔心。
可是,撲通一聲有人倒地了,我嚇得不敢抬頭看著慘狀,畢竟他是為了救我啊。
“小姐,你沒事吧?”耳畔傳來的聲音那麼熟悉。
“是你!”我和他不約而同的喊出了聲。
是他,的確是他,那曾從城南的小宅院翻牆而入,翻入我的夢中的登徒子。
“我送你回家吧。”麵對他的好意,我覺得窩囊,怎麼又欠了他一次人情。
朱府的大門洞開,聽說我不見了,爹派大量人手上街去找。我隻讓他送我到側門就止步了。他問我怎麼會在這裏,我就說自己是府裏的丫頭,和小姐走散了。他哦了一聲,似有所悟。
我趕忙跑進了府內,一顆心還在怦怦的跳著。
這夜府裏折騰了很久,後來知道我平安回來了才作罷了。我騙所有人說是我自己摸著回來的,雖如此,爹還是略帶責備的說我這樣做太讓人擔心,並說以後不讓我再出去了。
賢用很擔心的眼神看著我,讓我似乎看出了他心底對我的關心和體貼。但是,至始至終,他什麼都沒有說。
倒是煙兒,老在自責,說是她不好好跟著我才會把我弄丟的。我笑著在她頭上敲了一下,讓她不要再囉嗦了,不然我的耳朵真的要起繭子了。
這年的春天,對於朱府來說,可是一個不尋常的春天。
因為宮裏鄭太後懿旨,正式冊封朱韶音為韶妃。當今聖上沒有正是大婚,亦沒有冊妃,現在卻隻冊封朱家大小姐為韶妃,還有當今大司馬賈靖仁的小女兒賈萃雯為萃妃。看來,這是明擺著在這兩位出身顯貴的小姐當中選出一位入住正宮。
欽天監算過,吉日在三月初,最後奏請太後,選定日子為初八。
如此一來,朱韶音將和賈萃雯於三月初八一起入宮承歡。距今也隻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可是朱家大小姐的病情並無好轉。草藥味依然很濃,但是那婉轉的琴音卻依稀不可聞了。
朱家上下都很著急,一為著朱大小姐的病情,二為著她的入宮一事。
爹急得頭發都白起來了,大娘的嘴角滿是燎泡,然而,朱大小姐的病情依然沒有絲毫的緩解。
眼看隻有不到十天了,全家是坐立不安。大娘在一天早上我請安之後,看著我,眼睛突然一亮。她拉著我的手,對爹說:“相公,你看梔奴行嗎?”
她的話讓我覺得莫名,但是爹看了看我,重重的點了點頭,而且,他歎了口氣,卻什麼都沒有說。
“梔奴,大娘給你跪下了!”說著,大娘就做勢要給我下跪。我嚇了一跳,趕緊攙起她。
“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姊如今病體纏綿,不能入宮,可是我們怎能向太後回絕。這日子一天天的近了,再不想辦法就是欺君之罪,朱家滿門都係於你一身啊。”大娘娓娓道來。
我才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讓我代替朱韶音入宮。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從今以後,你就是韶音,你姊就是梔奴。你不用多想了,爹和大娘會把一切處理妥當的。”
看著爹期待的眼神,我閉上眼點了點頭。心中驀地想起了娘所說的“找一個好的良人。”深宮如海,我的良人會怎樣。聖上他貴有天下,但是他能是我的好的良人嗎?從今而後,那個期待著一個好良人的朱梔奴還躺在病榻之上,現在進宮的這個朱韶音,則把一切都放在了一邊,因為她身係朱氏滿門。
看我答應了,大娘欣喜若狂。
直到離別的那一天,我才第一次見到了曾送我笑佛的朱韶音。
躺在病榻上的她,確實瘦弱的厲害,然而,她的美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味道。是那種病態中的絕望的美,就像花開到了酴醾,有一種奢侈而璀璨的淒美在裏麵。
看著我,她沒有說話,然而她用她那瘦弱的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的淚順著頰往下淌。我隻說了一句“保重。”就轉身離開,因為我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為了她入宮,我甘心情願,因為我不能讓她把命都送在那裏。
而且,她曾經把我當做姊妹,雖然我們未曾相見,可是那個笑佛還藏在我的梳妝匣裏,和母親以及賢送我的禮物放在一起。在這人世間,她也算是我的一個親人吧,為了親人,我願意,願意在那深宮裏埋葬自己灼灼其華的桃花的夢。
家裏封鎖了消息,隻說我生病了,連陳媽媽和元煥以及賢都不能見我。我可以帶煙兒進宮,這是我爭取來的。在宮中,我得有一個朝夕相伴的親人,我已經打心眼裏認為煙兒就是我的妹妹了。
進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放心不下元煥,大娘說她一定會好好待元煥,看她一臉的真誠,我也就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了。這個朱府也非我家,娘已不在,隻要元煥好好地,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