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蘇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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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錦繡王朝皇族也有可供百姓們茶餘飯後閑聊的話題。那麼第一必數當今公主季元瑤非青樓少年景風琉韻不嫁之事。話說一年前,已有婚約的元瑤公主偶然目睹景風琉韻的風采,一時間驚為天人,當即悔婚,詔告天下,此生非君不嫁。
    第二,是關於當今太子季朝賦與蘇家小姐蘇慕詞。蘇家曆代皆是錦繡王朝的名門望族,到了蘇慕詞父親蘇振雲這一代,人丁陡然單薄隻餘蘇振雲這唯一的長子嫡孫,卻也在十年前為替年幼的太子擋劍,被刺客誤殺。皇族為慰藉蘇家上下,承諾,一旦太子繼位,皇後之位必是蘇家女子。
    這蘇家女子定是指蘇慕詞無疑。“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世人皆知蘇家女兒蘇慕詞不僅國色天香才華橫溢,更難得她自小蕙心紈質,溫婉賢良,京城裏稍窮一點的人家都受過蘇小姐的恩惠。以致大街上一旦看見蘇小姐的馬車路過,群眾都自願讓路,可見其受百姓愛戴程度。
    因此,蘇家雖無人在朝廷做官,但因其頗受皇族寵愛,依然是錦繡皇朝的名門望族。
    八月的天氣,即使是凝露猶在的清晨亦能感到微微的悶熱。
    蘇家宅院深處,別具一格的繡樓裏,傳來一陣陣男子殺豬般的嚎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白玉般的足輕輕踏出澡盆,裸露在空氣中還凝著水滴的肌膚立刻被服侍的侍女用衣襟包裹住,粉腮紅潤,秀眉惺忪朦朧的水汽裏少女倩影卓越多姿,真真是恰如出水芙蓉般。
    “外麵是怎麼了,如此吵鬧?”朱唇輕起,秀眉微微上皺,帶著些起床氣的蘇慕詞不悅地問道。
    “是大公子,不知怎的,硬闖著要見小姐,現在正坐在地上耍賴,誰拉也不肯起,還說見不著小姐就不走。”
    於是,那雙仿佛被精心描致過的眉皺的更緊了,剪水般的瞳孔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厭惡。高貴出塵的小姐再不說話,任侍女們細細地將自己全身上下修飾妥當,這才嫋嫋娜娜的踏出繡樓。
    院子裏的草綠的似要滴出水來,蘇家大公子蘇安此刻正坐傻傻地在那片草地上,一邊叨念著什麼,一邊笑嘻嘻地將手中的雜草往嘴裏塞。他身材肥大,自然不是繡樓裏那些嬌小的小丫鬟或者是年邁的嬤嬤可以拉起來。
    等他看見自己等的妹妹一襲粉群從樓裏走出來,蘇公子也忘了往嘴裏塞美食,呆呆地盯著麵前的仙女,他嘴大張開,眼神癡迷,頭頂上堆滿了雜草,分明就是個傻子。
    然後,蘇公子這才想起什麼似地,突地爬起來向自己的妹妹跑去。
    “妹妹救娘,妹妹心最好,妹妹救娘。”
    蘇慕詞定了定被蘇大公子晃動的身體,這才溫柔地一邊幫蘇安將頭頂的雜草丟開,一邊安慰道:“哥哥,慢慢說,不要著急,二娘怎麼了?”絲毫不在意自己被弄髒的名貴衣裙。
    旁邊看戲的嬤嬤與丫鬟們不僅心頭讚是道: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蕙質蘭心,就是對自己庶出的傻哥哥也是疼愛有加。對她們這些下人那也是極好的。果然是正房出來的。
    “救娘,救娘……”蘇安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自己的親娘此刻正和他一樣坐在大娘的園子裏呼天搶地的邊哭喊著什麼。在他能理解的範圍裏,娘哭了,一定是受人欺負了。
    “回小姐,剛剛二夫人一大早就跑到大夫人那裏又吵又鬧,現在還沒走呢!”早有機靈的侍女出聲解釋,語氣多少有些憤然,顯然對二夫人的行為及其不屑。
    “好,那咱們一起去看二娘。”陽光明媚,蘇姑娘對著自己庶出的哥哥溫婉地笑開了,皓齒星眸,一笑傾人。
    與此同時,在與繡樓相隔甚遠的蘇家小院裏,著紫色衣裳的小丫鬟也急急地跑去向自家小姐彙報自家夫人的現狀。
    那一定是蘇家最亂的的花園!
    雜草叢生的院子裏堆積著夏季凋落的各色花瓣,風一吹便四處飄散開來,院子裏最大的幾顆海棠樹上還掛著一兩顆小小的青色果實,已是盛夏,海棠葉長的非常茂盛,嚴嚴的遮住了火辣辣的陽光,在青石地板上投下一片片涼爽的陰影。
    就在樹下的石桌上,沒繡完的刺繡被人隨意的擱置一邊,仿佛隻等主人記起了,就會在上麵懶懶的補上一兩針。
    支摘窗窗口朝那片海棠樹開著,有青衣的女子倚窗而立,她絲綢般的長發被緞帶隨意的束紮,額前的劉海懶懶散開,看不清容貌。
    然後,一個急匆匆的丫鬟路過那片海棠樹闖了進來。
    “小姐,小姐,夫人又鬧起來了。”對於自家夫人的新聞,丫鬟水綠顯出超乎尋常的興奮。
    於是,“撲通”一聲,她在摔門口為自己不道德的興奮付出了代價。
    水綠揚起頭顱,委屈的望著此刻正居高臨下欣賞自己醜態的小姐。白皙的肌膚,眼睛很亮,清澈如初春剛剛融化的溪水,鼻梁微挺,小巧精致,如果……如果沒有左額額前那天生醜陋的胎記的話,應該也是個清秀的小家碧玉。
    “小姐,夫人又去大夫人那裏鬧了。”似乎意識到自己不該如此幸災樂禍,小丫頭聲音小了很多。
    “哦。”
    欣賞完婢女的表演,蘇槿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收回視線,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棋局上,然後,她展眉一笑,找到破解棋局的辦法,便飛快地落下一子。
    疑?水綠轉了轉眼珠,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好像鬧得很大哦,小姐不去看看嗎?”
    “在你之前,蘇慕詞打發她的丫鬟來過了,水綠,你不覺得你的消息越來越慢了嗎?好像哥的消息都比你靈通。”她撐著頭,歪著腦袋好笑地看著她。
    嗚…。。被鄙視了!
    “那……小姐還去不去?”小丫頭不甘心地問道。
    打了個哈欠,青衣女子懶懶的站起來,想了一個晚上的棋局被這丫頭摔一跤就出來了,果然,人生的驚喜無處不在啊。
    “你不僅消息不靈通,人還變笨了!”
    清澈的眸子笑得眯起來,額前醜陋的暗紅胎記在陽光下越發顯眼,卻幾乎讓人覺察不到突兀或礙眼,仿佛那裏本該有這樣一個胎記,仿佛那張臉就該是這樣的。
    “未來皇後都去了,我還去作什?”
    仿佛懲罰似的,纖長的的手指在小丫頭的額頭用力點了點,然後一襲青衣的女子懶洋洋地向床榻走去。
    就像高貴神秘的皇族也有可供百姓們消遣的話題一樣,作為錦繡王朝曆史悠久的名門望族蘇家,一樣有讓王朝的子民們傳不完的八卦。
    當年蘇振雲與發妻柳氏相敬如賓,恩愛不已,人人稱羨,就在眾人以為蘇振雲會效仿其父蘇大將軍此生絕不納妾之時,傳出了柳氏的貼身丫鬟郭氏生下了蘇老爺的長子的傳聞。彼時,柳氏並無所出,蘇老爺望子心切,查明真相後,當即納了那丫鬟為妾。誰知孩子漸漸長大,才察覺是個傻子。此後,柳氏也隻為蘇老爺添了一個女兒,即現在以賢德美貌聞名的蘇慕詞。郭氏並未再給蘇家添上男丁,隻生下一對雙胞胎姐妹,姐姐名喚蘇芙,天資聰穎,三歲便能作詩,比如今的蘇慕詞過之而無不及,極得蘇老爺寵愛。妹妹蘇槿天生愚鈍,性格內斂,左額有塊醜陋的胎記,並不得寵。許是天妒英才,蘇芙八歲那年,與生母郭氏在南山寺上香途中摔崖而死。蘇老爺痛心疾首,不久也在太子刺殺事件中為救太子而死。
    蘇老爺死後,柳氏持家,雖是女子卻也將諾大的家族打理得緊緊有條。柳氏知書達理,天性善良,對姓格潑辣的郭氏一直多番忍讓。因此,世人皆讚柳氏賢良,而百姓家娘子阻止相公納妾均以郭氏為例。
    蘇槿這一覺睡得很沉,當夕陽橘紅色的霞光籠罩在這間狹小而寧靜的庭院時,她終於伸個大大的懶腰起床了。環顧四周,不見丫頭水綠的影子,又不知道上哪偷懶了。蘇槿理好衣衫,準備自己在小廚房解決晚飯。
    不像蘇慕詞那樣的嫡房所出的真正的大家閨秀,有四個侍女,兩個嬤嬤,以及一大堆粗使丫鬟可供差遣,服侍蘇槿的僅僅是小丫頭水綠而已。
    這樣也好,她素來不願與蘇家人有過多接觸,也享受自己動手的樂趣,習慣獨立生活。當然,如果她那個傳聞中潑辣凶悍的娘親給她添麻煩的頻率能在小那麼一點點,那她的小日子就更完美了。
    事與願違,出了名的狐狸精二夫人郭氏被心腹嬤嬤攙扶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衝進來了。
    紫色華服上印有類似於眼淚的東西,大紅的繡花鞋緞麵被泥土弄髒已分不清原來的花樣,平日張揚的黃金步搖在頭頂亂糟糟的發絲間隨著主人紊亂的腳步猛烈搖晃著,似乎隨時都可能點下來,更別提那張被眼淚衝花了脂粉顯得慘不忍睹的臉……總之,平日裏一貫趾高氣昂仰著鼻孔走路的二夫人整個人像一隻鬥敗的母雞,正狼狽不堪的踏進自家女兒的小院子。
    蘇槿挑了挑眉,娘親以前鬧得再厲害,也絕不是這番模樣,更何況今天還有蘇慕詞插手。
    “槿兒,娘活不成了,活不成了……”二夫人顫抖著激動地撲進自家女兒的懷抱,然後嗚嗚地在青衣女子身上哭開了。眼淚鼻涕呼拉拉的粘了女子一身。
    蘇槿閉了閉眼,努力掙脫肩上的重量,理清自己被大亂的思緒後才開口:“娘親今天又去大娘那裏了?”
    捂著錦帕嗚咽的婦人震了震,然後,她仿佛恢複往日的鬥誌,朝蘇槿怒吼:“什麼大娘,你的娘隻有一個,那就是我郭夫人,那個賤人她不配!”
    蘇槿再次閉了閉眼。好耐心的繼續詢問。
    “好!娘,那你今天去那個人那兒做什麼了?”居然可以弄成這副模樣!
    麵前怒氣衝衝的婦人臉微微泛紅,卻還是努力的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我當然是去質問她這個月的月錢憑什麼不能早點發,還有,我堂堂蘇夫人,添置幾件首飾怎麼了,憑什麼還得經過她點頭才行!”
    如果隻是關於月前和幾件首飾的話,娘親不會這般無理取鬧。敏感得不捉到這一點,蘇槿眉頭漸漸上皺。
    “娘最近很缺錢嗎?”試探著,蘇槿問。
    “嗚嗚……槿兒,娘是真的沒法子了,娘上哪兒去湊兩千兩!可是沒有兩千兩娘一定會被他們活活打死,活活打死啊……”婦人再不顧及形象,握著錦帕撒潑似地嚎啕大哭。
    蘇槿這次幹脆絕望的閉上眼,再不睜開了。
    她果然又去賭錢了,而且這次欠下的是兩千兩的巨額賭債。所以,一切都有了解釋:她一定是為了湊錢才以辦首飾為借口向賬房支錢,而這筆錢數目太大,靠皇家賞賜生活表麵風光無限的蘇家自然不會輕易給出。於是,才有了今天這場連蘇慕詞出麵都不能解決的鬧劇。
    “嗚嗚……槿兒,你救救娘,娘什麼都沒有了,娘隻有你和安兒了,都是娘命不好,要是芙兒不死,老爺還活著,娘哪還用這區區兩千兩求槿兒你。”
    蘇芙,那個摔崖而死的姐姐,如果……如果她還活著的話,現在一切蘇慕詞擁有的都是屬於她的吧!
    指甲死死的嵌進手掌裏,被二夫人拉扯著重新行開眼睛的蘇槿唇邊綻開一抹奇異的微笑,她安靜的看著眼前做戲般哭得歇斯底裏的夫人,甜美而殘酷的聲音便從那張沒有血色的薄唇中傳出來:“娘親應該知道,槿兒是拿不不出那麼多錢的!”
    所以,病急亂投醫的你已經無藥可救了!
    著魔般的二夫人停止哭泣,抬頭怔怔望著眼前的女子,她笑得極淡,唇角微綻,眼底卻是冰涼一片,八月殘陽如血的暮色中,青衣女子整個人異常寂靜,來自地獄般的死亡的寧靜。
    瞬間,看著這個自己養了6年的女兒,因為陌生,二夫人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一旁的嬤嬤見狀,“撲通”跪在地上,老淚縱橫道:“小姐救救夫人吧,現在隻有小姐能救夫人了,難不成還讓放下身份去求那個賤人麼,就算夫人肯,那個賤人也絕不會救夫人啊!小姐,老奴求求你了,老奴給您磕頭了!”說罷,年邁的老婦便在地上一聲一聲重重的磕頭。
    庭院裏靜悄悄的,隻有嬤嬤的頭蓋重重拍在地板上的聲響,那聲音,輕輕地,緩緩地敲打在蘇槿的心髒上。風起,院子裏殘落得花瓣飛揚著,石榴樹葉碧綠的光澤在暮色下漸漸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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