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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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部。
正襟危坐的外交官各個麵容凝重,那是暴風來襲的烏闇氛圍,沒有人開口說話,靜如國殤的哀毀麵色從主席台一路延伸到最末座的小員工。
主席方才宣布又有一個國家自行與我方斷交了。
這是今年第幾起?
受不了連年斷交的風波與責難,這些出身背景良好一路在順境中成長的外交官隻有兩條路走:繼續蹲在冰如凍原的寒窯裏,或者,離職吧。
弱國無外交,那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放眼望去,座中哪一個不是頂尖的人物,又有哪一個是在風雨飄搖中長大?
熬不下去的人自然轉職了,挾著外交官遊曆世界的背景,那些離職後的人成就如飛龍在天般,如魚得水,大多數人轉任商界,少數人轉向教育界。
那是人人最欣羨的位置,在此地,卻諷刺地成為全球壓力最大的職務。
在主席宣布了斷交訊息之後,例行提出檢討。
給了對方上億的金錢支持,幫助該國提供優良的耕種技術,安排工商業企業前往投資設廠改進該國的工業技術,種種合作,都如一朵曇花的美麗盛開,華麗一場過後是無言的凋謝。
這又是第幾個國家把一切美好通通吃盡後,擦擦嘴,連你來我往也不留下,毅然決然自行與我方斷除合作關係?
主席的話語才結束,底下的外交官們垂喪著頭。
宋之藤,這就是你所選擇的路嗎?
宋之藤,你的命運為何如此坎坷,備極艱困,卻又,不以為然?
宋之藤。
他在內心暗自呼號,是啊,習慣了卑微低賤的生態,他過去是一隻活在陰暗角落的小蟲子,不像眼前這些衣錦紫綬、天生貴命、讓人捧上天的天之驕子。他,宋之藤若說有別於他人之處,也就在此吧。
果不其然,在一個月內,有十名外交官受不了部裏低迷的氣氛,紛紛離職了。
有人適合在順境中活著,那些心中忍不下挫敗的人,排山倒海辭官,一波波衝擊著宋之藤。
“宋之藤,長官請你過去。”
他從埋首中將頭抬起,同事在喊他的名。
步入司長辦公室,他將門輕掩,座中還有幾名長官,有一位是從某個外館回來報告工作進度的館長。
他禮貌地向座中人一一頷首,不急不徐,恰到好處。
那是一個在司長辦公室裏召集的討論會,不納入正式紀錄,卻找來宋之藤前來紀錄。
他在一旁打著計算機,國際組織司,北美司,非洲司,……,那是一個司長級的臨時討論,言詞混著中英文,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彼此之間兵刃相交,飛箭你來我往。
在一片辯論聲過後匆匆結束。
宋之藤馬上按了‘打印’的指令,一張計算機紙從打印機上啟動後快速滑出。
交給司長故過目。
其餘人已經起身準備離開。
“等一等,簽完名再走不遲。”司長把剛才的會議紀錄捏在手裏揚在半空中,朝眾人說話。
“這麼快。”
一一簽完名,長年外派在國外,未曾謀麵的一位外交官員停下腳步。
他就是這一次被斷交的該國館長。
因為被斷交而被紀一次大過。
所有責任一人扛下。
他對著宋之藤問了句:“你是新來的吧,我想聽聽你對我被記過有何看法?”
一道閃光自宋之藤的眼中快速靈動,流蕩出堅忍的力量。
“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況且,對方一開始就以利益為考慮,現在對方又尋找到更大的利益,那是人性之所趨。自古以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惡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堅毅其所不能。”他停頓了半秒,那位長官好奇豎耳聽著,他又接著說:“自古以來,君子被毀譽者多如牛毛,若能忍其所不能忍,才足以堪任領導我們這些後生晚輩。”
他看著宋之藤修長的手指,那一雙手指頭在他們討論時飛快地敲著鍵盤,他又望向司長,點了點頭示意:“什麼時候你不要這個人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司長謔笑著:“現在他可是炙手可熱,在你之前已經有五個單位來跟我要人,我都不給。”哈哈笑了兩聲,笑聲爽朗,得意至極。
低迷的氣壓維持了很久一陣才逐漸退散。
宋之藤沒有心思去顧及工作以外的人。
他的工作量比一般人多,崗位上的,長官交辦的,其它單位臨時來要人的。
一輪月光柔美如妙齡嬋娟,淡色的黃暈下,一個人影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背脊鬆懈後的線條十分舒坦,頭發覆在額前的淩亂恰好遮住他的倦目。
外交部已經沒有人了,除了值班室的值班人員還徹夜留守。
睡沉的他,手臂橫搭在冰冷的桌上,他半寐地睜開眼皮,揉揉眼,淩晨兩點。
還有一批公文,一堆會議報告,一迭長官要求的分析。
他宛如一個窯中的小胚體,放在爐火中接受烈焰的燒灼。
愈熾熱的溫度愈能燒出精致的成品。
他喝了一杯濃鬱的咖啡提神,這又是一個徹夜不眠的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