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塵算是被逼急了所以什麼都顧不上隻記得要咬楚姓皇族一口，害死皇太後，逼走楚琉塵，短短一日，這樣強硬的手段也真是虧得他能使得出來。
    坐在馬車裏水輕漠搖搖晃晃的想著，目光投向車廂裏，楚琉塵低著頭，一向少話現在更加沉默了。水輕漠湊近他，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他就勢攬過她，把玩著她的青絲卻也什麼話都不說。
    從到皇陵一直到將聖安靜慈太後的靈柩送入地宮，楚琉塵的臉上罩著一層冷色，嘴角抿成僵硬的線條。楚琉塵和水輕漠開口說話還是在他們離京三天以後了，那一日他們收到了楚泫塵幾乎是怒不可耐的簡信。
    信裏楚泫塵不顧措辭，下筆的時候筆跡都是抖著的，言語裏也可以看出來他當時的心境了。皇帝早在太後去世便受楚慕塵控製，當時他竟然把掌管全京都十萬的禦林軍的軍權全部交給了楚慕塵。楚慕塵帶著玉石俱焚的意思封閉了京都，整個慕鴻朝岌岌可危。
    楚泫塵在最後毫不客氣的說，楚宣燁是在用整個天下還楚慕塵母親的債。
    楚琉塵收了信，低低的說：“這些都是我逼楚慕塵太急。”
    水輕漠定定的看著他，攥著信紙的指骨都在泛白，她啟唇平靜的問：“有辦法的不是麼？”境地如此危難有何懼，眼前的這個男人如果這麼輕易就被打倒，就不是楚琉塵，她的楚琉塵了。
    “我派去的信使應該是到楚璃塵那邊了，今日楚璃塵應該就班師回朝了。”楚琉塵在燭火下垂著眼，皇陵的夜真是靜啊，他的聲音像是玉石落在地上水輕漠聽的分明：“阿輕，我們等不到楚璃塵。皇陵藏著五萬精兵，定成王的玉牌即使虎符。”
    她沒問他是否要領兵，他沒說何時歸來。兩個人就這樣。一人站著，一人坐著，五萬精兵對十萬禦林軍，水輕漠心裏沒有底，那個宮牆上站著的是楚慕塵。那個不要天下，不要權利，一心隻剩下複仇的楚慕塵。他們到皇陵不過三日，楚慕塵已經屠殺朝中大臣二十一人。楚琉塵此行無法阻擋，或者說此行凶險無比。
    “楚琉塵，我還是那句話。要是你死了，我記著你一輩子。”
    水輕漠站起身來，立在楚琉塵麵前，眸子裏波瀾不驚。伸在楚琉塵麵前的手裏捏著玉牌，月色從窗照進來，水輕漠就站在溶溶月色裏。
    楚琉塵，要是你死了，我記著你一輩子……
    楚琉塵不伸手接玉牌，他把水輕漠揉進懷裏。
    阿輕，這真是一生最美的月色了……
    ……
    第七日，晴。
    三軍齊發，劍指京都。
    “阿輕，你騙我。”在將士看不見的角落，他們的主將景親王掐著一個隨身小卒的肩低低的輕斥。
    如果他們能看的見話，那個小卒身量不足一個少年，鐵灰頭盔下是白皙如玉的姣好麵容，哪裏是個小卒，分明是個女子。那人麵對著強壓怒色的主將，揚了揚眉輕快的說道：“是，楚琉塵，我騙你。”
    楚琉塵，我不要你死，我要你記掛著我，為了我保全自己。
    軍心所向的景親王在生死之戰之際把心愛的女子壓在肩頭，多少纏綿盡在一言中：“敗給你。”
    水輕漠留在了楚琉塵身邊，一起共赴這一戰。三軍將士一路策馬狂奔來到京都時，正值夜色，原本應該是被楚慕塵派兵鎮守的城門此生正大開。楚泫塵著一身被鮮血沾染的看不清本色的長袍立在遍地屍首中，身後隻餘下三名幸存親信，遍地白骨已分不清敵我。
    楚泫塵翻身上馬隨楚琉塵奔至皇宮城門。楚慕塵大抵該是瘋了，他壓著所有宮中妃嬪公主皇子，還有皇帝，站在宮牆上。
    “楚琉塵你來啊，我要你們全族人陪葬。”楚慕塵就站在宮牆邊緣，臨著風表情猙獰的吼著。
    楚琉塵勒馬停在宮牆下不答，三軍同駐足無人在前進半分。楚慕塵手裏捏著的是皇族的命，一時間兩方對立卻無法打破僵局，隻餘瀕臨瘋狂的楚慕塵還在張狂的笑著。
    這僵局遲早被打破，隻是水輕漠沒有想到打破著僵局的人竟然是寶妃。
    就是在這樣的僵局下，寶妃拽著神誌不清的楚宣燁走到了宮牆邊。沒有繼續診治的楚宣燁神智越發的不清醒了，對著寶妃那張酷似心愛女子的臉不停的喚著那人的名字。寶妃神色裏現下平時的哀傷已經一掃而空。
    她站在風裏，妝容一如既往的無懈可擊。一雙美目看著神誌不清的楚宣燁，卻沒人敢肯定她是在看楚宣燁，那麼朦朧而哀傷的眼神，即使是楚琉塵見寶妃為情傷到極點也不曾表露的。
    曾經豔冠後宮的寶妃，曾經榮寵不息的寶妃，此時依舊披著華服一生風華。她站在宮牆邊緣，手邊是她放在心裏放了一輩子的男人。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隨位居誥命夫人的姑母一同入宮覲見太後。她在宮階前撞見他，他站在階上，她跪在階下。他扶起她，開口同她溫柔的說話，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今日的桃花開得極好。
    ——是啊，陛下。
    她的陛下啊，從來都不是她的陛下，陛下想並肩賞花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她，從來都不是。這個她愛了恨了怨了一生的男人，虧她欠她愧她，卻獨獨不愛她，給她榮寵，給她宮銜，卻從來不會為她在心裏留一絲半點的位置。
    “楚宣燁，你把你的天下賠給那個女人。那麼，我一生毀於你，你就拿你的命來賠罷了。”寶妃說著話抱著楚宣燁毫不猶豫的從宮牆上縱身而下。
    滿目血光。
    水輕漠伸手按住楚琉塵顫抖的左手，楚琉塵右手拔劍指向前方。
    “殺——”
    “殺啊……”
    “殺了這些逆賊……”
    “殺……”
    大勢已定，楚慕塵本來就無心戰局，更是兵敗如山倒。其實，從寶妃的縱身一躍開始，所有的前塵往事都已經了解。
    天明時，戰局已結。
    楚璃塵的大軍抵達京都已是半月之後了，期間楚慕塵服毒自殺，寶妃與楚宣燁合葬皇陵，一切雜亂都已經收拾幹淨。楚璃塵來到金鑾殿的時候，大殿上空空蕩蕩，隻餘楚泫塵一身月華錦袍，捧著金龍含珠的玉璽站在大殿中央。他含著笑道：
    “四哥攜著美人自去山水中逍遙，現下也隻餘苦命的阿泫一人為六哥做苦力，六哥就湊合使吧。四哥留給六哥一句話，他說，這天下有勞你了。”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