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無意識地彎起嘴角，很久很久沒再嚐到那樣的美味了，不知道南家的廚子手藝如何？聽那侍衛說，最要緊的是敲打肉醬之人的臂力，而且要用陰力……
    昭明回來了，他一踏進大廳，瑞玉，雅玉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兒就小鳥般飛向他，快樂地叫著：“爹爹，爹爹，”
    杜盈瞥他一眼，衝他嫣然一笑，仍然在繼續手頭的活兒。頌兒幫他脫下大衣，秋樂給他沏茶……隻有楓玉還在專心畫畫，還有她……她平和地說：“相公回來了？素心要到廚房去看看，他們弄成怎麼樣了？”說完就走了出去。
    他“嗯”了一聲，心裏如明鏡似的。
    除非有昭明和麗君，杜盈三個，素心才會和他們一起同在一室，一起說話。如果缺少了一個，不管是麗君還是杜盈，素心都會小心避開，把和丈夫獨處的機會讓給對方。
    她做得很自然，讓人覺得她是個懂分寸，知進退的妾室。
    果然，杜盈似乎很高興素心的離開，很得意地笑道：“相公，你看，這絲絡的顏色和這玉環襯不襯？”。那是塊漢白玉的玉環，她用了紫紅色的絲線來做掛帶和垂纓，很是悅目。
    昭明微笑：“搭配得很好，盈兒手巧。”
    杜盈把玉環在他身上比劃著，嘴裏說：“嗯，這身衣裳……不大合適，相公下次穿那件淺紫色的袍子才用得上……就是那件領口袖口都繡有雲紋的那件。”她打量著自己的丈夫，眼波盈盈，嫵媚溫柔。
    昭明很好耐心地笑著，心裏卻在盤算著今晚一定要留在自己的廂房裏過夜，讓通伯把那個“何齊”找來。
    麗君和杜盈之間的“爭”是很隱蔽的，旁人不大看得出來，但身為爭奪對象的他卻不難察覺到。他縱容這種無傷大雅的“爭”，隻要不過火。
    但是素心的“不爭”卻常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曉得很多時候“不爭”隻是“爭”的一種手法，他一開始也以為她屬於這種女人；可越來越覺得不是他想的那樣。她的“不爭”是心平氣和的，隨心所致的，他甚至敏銳地感覺到她不是“不爭”，而是“不在意”。
    她寵辱不驚，得失泰然，非但不在意自己的寵愛，也不在意杜盈偶爾的刁難，不在意吃虧，前天秋樂不小心弄折了他送的那支價值不菲的碧玉簪，她也隻是看了一眼，隨手就放在抽屜底，還溫言安慰了驚慌失措的秋樂一番。
    ……你要說她心不在焉麼？隻要是和他獨處的時間，她都會讓他前所未有的開心，她好像隻需把自己的世界向他展現一丁點，他就已經喜出望外，她的世界到底有多大呢？
    “相公，今兒個素心妹妹有個新點子做那塊鹿肉呢。”杜盈的話音把他從恍惚中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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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心在廚房裏和廚子幫工們聊得很愉快，兩個大男人舉著擀麵棍你一下我一下捶打肉塊的場麵可是罕見，家裏閑著的仆人們都來了看熱鬧。
    那兩個捶打肉的在眾目睽睽下越發起勁，打一下還嘴裏“嘿”一下，加上棍子打在肉上的“啪啪”聲；其餘人拿碳的拿碳，生火的生火，切菜的切菜……那不大不小的廚房登時熱火朝天，人聲鼎盛。素心卷起袖子幫忙，忙忙碌碌中開心地笑著……
    掌燈時分，飯菜終於都做好了，素心和幾個丫環把香氣四溢的烙餅，煎烤肉餅，切絲的黃瓜，紅蘿卜，大蒜等端進大廳，昭明被她臉上自在滿足的笑容深深吸引住了。
    這種笑容他從來沒有在其他女人臉上見過。
    獨孤皇後以及一眾貴婦人們的表情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高高在上，雍容華貴，而且帶著紅塵百劫後的精明，就算是笑，也永遠是恰到好處的。
    名門淑女們的臉是矜持的，自以為是的，高傲的，連不多的天真都淹沒在教養中。
    樂府歌姬們的笑容中充滿了對富貴的向往，對男人們的獻媚，和對自身美貌的賣弄。
    還有，那些丫環，侍妾們，一臉的討好，順從，心裏算計著每一寸每一分的得失。
    這個女人，一點都不象他所見過的侍妾。無論什麼出身的妾，一旦有了妾的身份，總是努力把自己的地位提高，努力令自己變得嬌貴起來，努力對得起“夫人”這個稱呼，唯恐旁人說自己“穿起龍袍不象太子”……隻有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和傭人們一起做飯，一起洗衣服，一起澆花，而且看起來還非常開心的樣子！
    他搖搖頭，想不通。幸虧麗君和杜盈也因此而認為她平民出身，本性難改，料定自己不會看重這樣粗鄙的女人，所以沒把她當作是威脅，心裏雖然瞧不起她，但表麵上卻對她很和氣，寬容。
    而且對她的行蹤也沒多上心。
    咦，也許，這才是她的目的？……昭明越看她就越覺得無法捉摸。
    飯後，大家滿意的喝過茶，聊了會天，就各自回房去了。
    昭明今兒該到杜盈房裏，他也就抱著雅玉和杜盈一起來到她那邊，剛逗著女兒玩樂一會兒，通伯就按吩咐來敲門。
    “少爺，尚書朱大人的公子派人來請少爺到‘茶香居’一聚。”
    這倒是意外……也罷，將錯就錯吧。
    “啊，盈兒，你們母女先睡吧，我恐怕要很晚才回來，就不過來攪你們清夢了。”他低聲說。
    杜盈幽怨地地下了頭，她不敢看昭明，怕自己的眼神會流露心中的委屈不滿。
    昭明略帶歉意離開杜盈母女，在大門那裏看到幾個家丁垂手等候。
    不一會兒，通伯帶著“何齊”來到。
    昭明迎著她明亮的目光，微笑：“走，到茶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