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帳篷門外的侍衛恭恭敬敬地行禮。
    悉鏡掃了一眼帳內：“教主還沒回來？”
    “回夫人，”侍衛道，“教主還在主軍帳。”
    不禁意地皺了皺眉，悉鏡又問：“小瀟呢？她在做什麼？”
    “這個……屬下不確定，應該是在她自己的帳內休息吧。”
    悉鏡抬手撫額，自己也真是，拿這種問題去問侍衛，不是難為人家麼？
    她擺擺手道：“沒事了，你也自行去歇息吧。”
    “可是……”
    “我沒事的。”
    “……屬下遵命。”
    悉鏡掀開帳門，麵對一室的空空如也，驀地感到一陣惆悵。
    那個人……就在十裏之外的聯軍營中，他千裏迢迢地奔來，就為了要回一個人。
    嗬，她慘然一笑，他什麼時候為自己做過哪怕一件事情……甚至，就連無意中做的都沒有。
    而她呢，癡癡傻傻地念了他近十年，就是在被他趕出影之教後，還是不死心。
    情不能自已，她又如何是好？
    初見他，便懵懂了什麼叫做一眼萬年。
    可惜，就算自己甘願追隨萬年，卻依然得不到他的垂簾。
    冥教漫山遍野的彼岸花，葉落花開，葉盛花敗，她覺得自己與他就像這花與葉，永遠無法相見，永遠錯過下去。
    但其實，又何來難見，何來錯過？他根本不屑於見，談何錯過。
    不甘的是，明明是自己與他相識在先，甚至差點還有了婚約。
    墨影隨隨便便插了一腳，他便再也不會回頭。
    墨影，墨影，我愛的人無可救藥地愛你，我的丈夫情不自禁地護你，你總是讓我回到離開影之教的那一天，那種站在滂沱大雨中迷失方向的無措，那種眾叛親離無家可歸的絕望……
    你不知道我是多麼希望這個世界沒有你。
    可是，每每想到兒時一起做壞事被發現了，受罰挨罵，你總是擋在我的前麵。每每想到這些，我竟然還會微笑。
    你曾經是我的姐妹啊。
    為什麼，我們會走到這一步？
    ……
    流碎進帳子的時候，隻看見悉鏡斜靠在案邊，用手撐著頭，出神地想著什麼。
    她眼中波光流轉，時而溫和時而憂傷。
    那麼一雙絕世的眼睛，在多少年前就讓他念念不忘。
    隻是因公事到左使大人家去了一趟，在園子裏看到一個一身淡紫色花裙的小女孩兒，女孩兒聞聲轉頭看著他，瞪眼不滿道：“你踩了我種的花了！”
    他心下訝異，往腳下一看，果然如此。
    趕緊讓開，陪笑道：“真是該死，沒注意到。”
    女孩兒也就斂了怒容，大大方方地說：“算啦，沒事，踩一腳應該還不至於死掉。”
    朝他隨意笑笑，又垂頭繼續擺弄她的花花草草。
    他卻是在原地愣了好久，慢慢地，一絲笑意浮到了嘴角邊：這個女娃，真是有趣得很。
    羅影將他派到西南分壇之後，再見到她，已經是塵影篡位後的第三年。
    在麗江城街道上，他見到個一身汙泥、狼狽不堪的女孩兒。他本沒在意，可她一瞥而過的眼神，卻讓他瞬間認出了她。
    帶回影之教，教她武功，把她當作掌上明珠。
    她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影之教發生的事情，還有她是如何被趕出來，如何流落街頭，如何和她母親失去了聯係。
    他娶她為妻的時候，知道她並不愛他。
    他隻是希望，自己對她好些，再好些，這樣，她有朝一日終會對塵影死心、並且開始接受自己。
    這些年來，他能感覺到她對自己感情的變化，似乎……是越來越依賴了。
    ……
    流碎走到悉鏡的跟前，半蹲下，悉鏡回過神來，見是他，淡淡笑道：“回來了。”
    “嗯，”他輕聲應著，“累了吧？”
    “還好。明天就要開戰了，也很難入睡。”
    他寬慰道：“不用擔心，我們不會輸的。”
    悉鏡不以為然地一笑：“這場戰爭哪有輸於不輸之分，我們得到了海砂，我們便贏了。他們若是達成了他們的目的，也同樣是勝者。”
    “你說……他們的目的會是什麼？”
    “沒想法，”悉鏡聳聳肩，“我隻負責了解瀟墨，至於那些人，你應該更熟悉一點。”
    “說的是，”流碎邪邪一笑，“那就不勞夫人操心了。”
    悉鏡笑罵他：“不正經。”
    流碎樂嗬嗬地應了她的話，一把摟住她的腰，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
    這一幕，當流碎後來坐在輪椅上、靜靜看著墓碑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地在腦中回放著。
    憶著憶著，他無數次，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