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說教主暫時把墨兒關在了柴房，還命令不許給她吃飯。
    在腦子裏盤算了一下整個計劃，看看時間，大約戌時。
    我狂奔到柴房，心裏暗怪怎麼一路上沒見到一個守衛。
    直到快到了，才看見三三兩兩守在房門口的侍衛。
    費了些力氣才把他們全部打倒，急匆匆地用劍劈開鎖，打開門。
    屋外銀白色的月光傾灑進來，刺痛了裏麵蜷縮在地上的人的眼睛。
    墨兒用手掌去擋光，然後從指縫裏看到了我。
    屋內是成堆的稻草，依稀能聽到蟲蟻爬動的聲音。
    她小小的身體顯得那樣弱不禁風、楚楚可憐。
    我心疼極了，快步走過去。墨兒就在我走到她跟前的一刹那撲到我懷裏，委屈得大哭起來。
    “然哥哥……我好怕……我怕等不到你來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任她一直哭，一直哭。
    她的哭聲在夜裏顯得特別清晰。
    我擔心會有人發現，又看她哭得心力交瘁，於是點了她的睡穴。
    她倒在我懷裏昏昏睡去。
    我將門口的守衛安置好，裝作他們隻是睡著了的樣子。這才背起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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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現在若要讓她自己離開，她更加不會同意了。
    雖說她很聽我的話，可真要強起來，卻是我也不能說服。
    而她，非走不可。
    那麼，便隻有一個辦法了。
    約莫酉時，我帶著她，來到了憶宮。
    一進大門，便聞到股奇異的香味，讓我感覺有些不適，仿佛周身力氣被抽去了一大半。
    憶宮的主人——憶母，端坐在大廳的高位上。
    我將墨兒輕輕安置在身旁的紅木椅上，道：“傳言憶宮能將人的記憶取出並封鎖在指定物品之中，此話可當真？”
    憶母臉帶麵紗，聲音飄渺：“公子可是要為這位小妹妹做此法術？”
    “我想知道，取出的記憶是否一定能恢複？”
    “那是自然，”憶母眼角帶笑，不緊不慢地說，“公子，憶宮宮規，任何前來求助者必須自舍一成的內力，”
    “可以。但我也有要求。”
    “但說無妨。”
    “我要親自施這法術。”
    憶母的臉瞬間垮了下來，聲音也略顯清冷：“公子這般，可是等同於要竊取我們憶宮的獨門秘決了！”
    “在下護妹心切，還望憶母成全。”
    憶母冷哼一聲，不懷好意道：“五成。給我你的五成內力，我便答應。”
    五成內力。
    對於一個練武之人，五成內力，可以說是一半生涯的心血。
    可我萬不能將墨兒交於那些人手中。憶宮的女子，多為受過心傷的人，心性扭曲，非常人能及。誰知道她們會否在施法術的時候做點什麼手腳？
    我咬牙道：“可以。”
    憶母倒是一怔：“我信口開河，不想你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也罷，我不要你五成內力，但讓你自己施法術，到底壞了憶宮的規矩，我便要你兩成吧。你跟我來。”
    半個時辰之後，從裏屋出來。被抽取了兩成的內力，整個人感到疲憊不堪，頭暈目眩，腳下也有虛浮之感。
    憶母道：“公子不要休息一會兒？現在就趕路，隻怕你這身子支撐不住。”
    我搖頭：“不用。多謝了。”
    憶母歎氣道：“記住，施法術時，千萬要集中注意力，冥神想你要她記住什麼，忘記什麼。”
    我再次致謝，背著墨兒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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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之教外的樹林。
    在曾經無數次教她武功的這塊空地上。
    靠在無數次聽她彈琴吹簫的那棵樹幹旁。
    墨兒依偎在我懷裏，仍舊在昏睡。
    頭頂上的天空，被鬱鬱蔥蔥的樹枝遮去了大半。
    而月光還是灑下來，我借著光，看著懷中人的側顏。
    未曾想，看著心愛的人長大，是那樣幸福的一件事。
    這一晚，與兩三年前我去北方前來跟她告別的那晚，那麼相像。她靜靜躺在我的懷裏，安睡。
    擁抱著她，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沒有紛爭，沒有危險。
    擁抱著她，仿佛整個人都浸染著她的無瑕，縱然疲憊，卻不頹不廢。
    擁抱著她的感覺，會上癮，讓人愈陷愈深，無法自拔。
    ……
    天剛蒙蒙亮時，墨兒突然驚醒。
    她抬頭看我，皺眉道：“你一夜未睡？臉色好難看。”
    我把她眉間褶皺撫平，避而不答。
    她又說：“爹發現我的武功了。”
    我“嗯”了一聲，心想再勸她一次，若她聽話離開，我便也不用施那怪異的法術了。
    我說：“你不能再待在影之教了。”
    “然哥哥要我走？”
    “是。我會派人跟著保護你。”
    “現在就走？”
    “現在就走。”
    “那你呢？”
    沉默。
    我抱緊她：“我還有事沒有處理完。”
    “我不走。”
    “聽話。”
    “我不。”
    我拉她起來，低頭看著她，她亦回望我。
    她眼中有深深的眷戀，有哀求。
    我想吻她。
    我慢慢靠近，可又怕會褻瀆她。
    她低低叫了聲：“然哥哥……”
    聽得這一喚，我再也控製不住，猛地吻了上去。
    心裏卻是一酸。
    墨兒……你會原諒我麼。
    她有些不知所措，清澀地回應我。
    清晨的陽光毫不張揚，萬物卻因她而生輝。
    我不舍地離開她的唇瓣，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相信我，我真的舍不得你走。”
    然後，伸手，在她腦後一揮。
    她慢慢失去了意識。
    我默默念著，忘記影之教的人和事，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我。
    隻要記得你的武功，你的影蕭、你的影劍。
    我又喃喃地說：“往北走，去一個叫天山的地方。”
    她的頭頂上，漂浮著一股股透明的氣流。
    我摘下她脖頸上掛著的墨玉，將氣流融入其中。
    從此以後，我便會守著這墨玉。直到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