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
    那日，墨兒在房中彈琴彈到一半，突發奇想道：“然哥哥，我能不能用化影蕭的方法化一把影劍出來？”
    “影劍？”我訝道，“容我回去琢磨下。怎地突然有此想？”
    “嘿嘿，”她憨憨地笑了兩聲，“如果能憑空變把劍出來，你不覺得很帥氣嗎？還能在氣勢上壓倒對手……”
    她一臉憧憬，我啞然失笑。
    看她低下頭繼續撫琴，似是閑來幾下撥弄，卻令人品到其中用心之深。
    我知她又在彈“滄海一聲笑”。
    她自己是偏愛那“梅花三弄”的，她說：“琴聲三弄，梅花驚破。如此之曲，怎可不愛？”
    而每次我在，她就必會彈奏“滄海一聲笑”。隻因我曾說這首曲子有讓人海闊天空之感，聽來異常舒暢。
    又想到她剛說的影劍。
    是啊，墨兒經常幻想當一名女俠，一人一蕭一劍闖蕩江湖。如此，也難怪她會想到影劍了。
    她的手在箏上連續來回挑撥，最後以一斷音結尾。
    我笑道：“墨兒的琴藝是越來越精進了。”
    “你剛在想什麼呢？”
    “想你說的影劍。”
    她滿懷希望：“可以嗎？”
    “既然蕭可以，劍理應是同樣可行的。不過墨兒的內力現在還不足以駕馭。”
    墨兒眉頭皺起：“那要到何時才行？”
    我不禁伸手去觸碰她的眉間：“別皺眉。我想，不出意外，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你的內力就能達到了。”
    “好啊好啊，”瞬間，她又雀躍起來，蹦到我身邊，“那就當作你明年送我的生日禮物，可好？”
    “嗯，好。你要好好練武，知道麼？”
    “知道……我會努力的嘛。”
    她順勢就往我懷裏窩，笑得眼睛都彎成了兩道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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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天以後，墨兒在練武上的確花了更多的心思。
    照此下去，不到來年秋天，她的實力，便可達到江湖上普通高手的境界了。
    而我在欣慰的同時，不免開始擔心起來。
    墨兒的內力一天天增長，卻還不懂怎麼掩藏，此時若羅影接近她，必會發現。
    羅影為了防止她練武，她周圍的老師、丫鬟都是半點武功都不會的。
    在影之教這樣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寧可讓她處於沒有保護的境地，也不願讓她學武，羅影的提防之心可見一斑。
    如果他發現了，會怎樣？
    以我現在的武功，還遠遠敵不過羅影。而《滅城決》我隻有前五重秘笈的副本，就算將第五重練成，也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若真的到了那一日，那就隻有離開了？
    送墨兒去天山，交托給瓊影照顧。我留下，伺機盜得後四重的秘笈，打敗羅影，將影之教納入我的掌控之下。到那個時候，再將墨兒接回來。
    完成所有這些事，不要三五年，是萬萬不可能的。
    要跟墨兒分開三五年，光是想想就心如刀絞。
    可如能以三五年的分隔換取今後三五十年的團聚，那也未嚐不可。
    思前想後，要是羅影沒有發現，自然最好。要是不幸被他發現了，再做此打算罷。
    隔了幾天，我試探性地問墨兒：“如果有一天，然哥哥要你離開影之教去另一個地方，墨兒可願意？”
    她想也不想就答道：“然哥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隻好循序漸進地繼續說：“如果，然哥哥需要你先去一個地方，等然哥哥把事情辦完了再接你回來呢？”
    她睜著大大的、盈滿懷疑的眼睛，道：“然哥哥，你辦那件事要多久？”
    我一怔，還是實話實說：“也許要三五年罷，但等我接你回來，我們便不用再分開了……”
    “不行！”
    她拒絕得如此幹脆，倒是讓我吃了一驚：“墨兒……”
    “不行就是不行！”
    她眉頭一皺，嘴一撇，緊緊抱住我，委屈道：“然哥哥不要扔下墨兒一個人……你要做什麼我都陪你一起……我不會添亂的……”
    竟聽到她聲音哽咽，帶上哭腔了。
    突然想到送她影蕭的那天，她吹奏的相思之曲。
    她這麼怕我會離開，我今日竟還提起惹她傷心。
    我亦抱住她，輕拍她的後背：“我隻是說‘如果’，並不是真的要離開你。我哪裏也不去，好嗎？好了，乖，不哭了。”
    她點點頭，隱隱約約還有些抽泣聲。
    “不哭……不哭了……”
    這件事，還是往後放放吧。
    ……
    這一放，就是大半年。
    墨兒十歲生日的那天，終於成功化出了影劍。
    她將劍向前一指，喝到：“亂賊，你往哪裏跑！”
    然後，便看著我，“咯咯”地笑著。快樂不言而喻。
    ……
    而當日，我剛剛回到家，便聽探子回報說，羅影夫婦破天荒地去看墨兒，預備為她慶祝生日。
    他下句還沒說完，我便“噌”的一聲從座位上跳起，大聲道：“不好！”
    正要往外衝，隻見父親緩緩走來：“何事如此慌張？”
    “時間緊迫，父親容我回來再細說。”
    “站住。你跟我去書房。”
    “父親……”
    我心知過不了他這關，今日便休想出家門，隻好跟他去了，隻盼能速戰速決。
    進了書房，我急道：“父親究竟有何事？”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外麵，又仔細地鎖上門，才向我踱來：“為父要給你一樣東西。”
    他走到書桌前，旋轉了一下桌上的硯台，隻見書架旁一不引人注目處的一塊磚凸現了出來。
    父親自其中拿出一本冊子。
    “你可知這是什麼？”
    “是什麼？”我心係墨兒，全無一丁點好奇之心。
    “此乃《滅城決》第六到第八重的秘笈副本。”
    明明是唾手可得而且我已垂涎已久的東西，然而此刻我竟提不起一絲勁道。
    “父親能否容我先去辦一件事，回來以後……”
    “那小丫頭片子就那麼重要？”
    我大驚，猛然抬頭。
    “你以為能把我蒙在鼓裏，是不是？”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父親他……他怎麼會知道？
    他也不言語，隻是冷冷看著我。
    我定了定神，道：“墨兒現在定身處危險，我要去救她。”
    “若你的對手是教主呢？”
    “亦義無反顧。”
    他有片刻的沉默，最後長歎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罷了，”他說，“你去吧。”
    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轉身便走。
    剛拉開門，隻聽得父親在身後道：“把她送走。這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
    我知道他指的是墨兒。
    “我知道。”
    說罷，便向梅園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