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影一襲黑色大氅，大搖大擺地走到了主座，隨手將他的女兒甩到一邊。輕紗端著端莊的架子，款款坐在他的身側。
    他大手一揮，座下所有人一同舉杯，高呼：“教主萬歲！功過千秋！天下無敵！”
    他滿意極了，抬頭一口將酒飲盡。
    屬下們又是敬酒，又是恭維的，吵吵嚷嚷了半天，宴席也沒有正式開始。
    父親沉聲對我道：“再拉著個臉看我回去不揍你！跟我敬酒去！”
    我服帖地站起來跟他去了。
    “教主！屬下敬您一杯！”
    “哎，右使這就見外了。我們倆出生入死多少年歲，哪還弄這些客套玩藝兒！”
    “教主，就衝您這句話，幹！”
    “幹！哈哈！”
    兩人豪飲一杯，羅影轉向我：“塵影，最近武功可有進步？”
    我剛想回答，父親就搶道：“一個什麼也不懂的毛孩子，哪談得上進步。不像大公子，天賦秉義，每日都在精進呐！”
    “哎，右使大人這就不對了，塵影這孩子我了解，必成大器啊！不如……讓咱倆這兩個兒子比劃比劃？”
    “這……這……犬子的功夫實在上不了台麵啊！”
    “右使大人，”一邊的左使插嘴道，“再推脫可就說不過去了啊！要是我那賤人的肚子爭點氣，也給我養個小子，我定日日要他向大公子討教！”
    於是父親也就拱手說：“那犬子便獻醜了！獻醜了！”
    座下人皆起哄。
    父親轉身，惡狠狠盯著我，壓低聲音：“不許贏！聽到沒！”
    我默默從他身邊擦過，假裝根本沒有他這個人。
    我感到血液在沸騰，神鞭門被滅的這包氣，終於能出了！
    論武功，我和流影，不分上下。
    讓他贏？哼，休想！
    眾人在廳正中央拉開一塊空地。我和流影先站到中間，向教主行禮。
    抬頭的刹那，對上墨影的目光。
    見我看著她，她一抿唇，羞澀地朝我笑笑。
    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不由自主地想，在她麵前，我可千萬不能丟臉。
    流影向我雙手抱拳，傲然道：“失禮了！”
    說罷，拔劍出鞘，朝我直刺而來。
    我偏頭恰恰躲過，隨即左手在身後敲擊劍鞘的末端，劍被震出鞘，旋身，右手握住劍柄，抽出，直搗流影後背。
    流影一個空翻躲過，落地轉身站定。
    兩人相隔幾步之遙。
    第一回合，算是不分勝負。
    “好！”羅影在主座上叫好。在座的賓客也紛紛附和。
    流影眼中燃起凶狠的光芒，棄劍，雙手在身前來回迅速比劃了幾下，後左手呈衝天狀，右手凝聚力量向前猛地推出，一股氣流如餓虎向我襲來。
    《滅城決》第四重，猛虎過江。
    我將劍橫於胸前，左手聚力，手掌敲擊劍身，瞬間，隻見一個穹廬狀的牢籠以劍為中心展開，將餓虎罩於其間。
    片刻過去，兩邊仍僵持不下。
    直到羅影起身，緩緩鼓掌，我與流影才收了勢。
    流影未再看我一眼，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我抬頭瞥了墨影一眼，也就歸位了。
    羅影道：“右使，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父親尷尬地笑了笑，道：“大公子手下留情了。”
    羅影：“這是什麼話！塵影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作為，將來定是我影之教的棟梁！”
    座下皆讚同，於是，舉杯同賀。
    雲雲。
    我隻感乏味，卻又因著墨影還在那兒，也不舍得提前離席。
    夜漸漸深了，眾人已醉得昏昏沉沉，座下一片狼藉。
    墨影直打哈欠，最後終於耐不住，湊到羅影身邊跟他說了什麼。羅影白了她一眼，不耐煩地揮揮手讓她走了。
    我也趕緊借口離開，在她回家的路上截住了她。
    她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我，道：“你是那個剛剛和我大哥哥打成平手的人？”
    我不禁笑了：“是啊。”
    “你好厲害啊！我周圍的人都告訴我說大哥哥是除了爹以外最強的人了。”
    “墨影……”看著她一臉崇拜的表情，我頓時不想輕易放她回去了，“願意跟我聊一會兒嗎？”
    她倒也不存戒心：“好啊。你想聊什麼？”
    我拉她到路旁的大石上坐下：“嗯……墨影可還記得你的二哥哥？”
    “當然記得。爹和大哥哥平時都不來看我的，隻有二哥哥偶爾來。可是……老師告訴我二哥哥做了壞事逃走了。”
    脫口而出：“你相信你老師說的話嗎？”竟絲毫沒有考慮在影之教內說這樣的話可能釀成的後果。
    她眼珠一轉，湊到我耳旁悄悄道：“其實我一點也不信。二哥哥是好人。”
    “嗯，你的二哥哥的確是好人。”
    她見我同意，咧開嘴笑了，又說：“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千萬不能說出去啊。”
    我點點頭。
    她壓低聲音：“二哥哥告訴我說，爹做的事情很壞，害很多人沒了性命，更多的人沒了家。爹是壞人。大哥哥也是。哎，你可千萬千萬要保密啊！”
    她竟然如此輕易地就向剛剛認識的人吐露了心裏的秘密，讓我說什麼好。
    我安慰她說：“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因為……我跟你二哥哥是結拜兄弟。”
    她眼睛一亮：“原來就是你啊！”
    “什麼就是我？”
    “二哥哥臨走前來看我，說他有個結拜兄弟以後會照顧我。這下太好了！”
    她一會兒笑吟吟，一會兒樂嗬嗬，臉頰上掛著兩個分外惹人愛的酒窩。
    “太好了？”
    “嗯，”她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不是壞人。”
    我欣然地笑笑：“那……”
    “哎呀！”她突然跳起來，“我得趕緊回去了，不然張媽媽要罵我的。”
    她轉身就跑，我拉住她，驀地想起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沒說：“等等。”
    “欸？”
    “墨影，你沒有學過武功，對嗎？”
    她眉頭一皺，點點頭。
    “想學嗎？”
    “怎麼不想。可是張媽媽和老師都不讓。”
    “那以後我教你，如何？”
    她愣了愣，又發愁道：“爹娘要是發現就完了。”
    我向她保證：“他們不會發現的。”
    “真的？”她的臉上明顯揚起希望了。
    “我說到做到。”
    她雀躍道：“好啊好啊！”
    “那明日午時，我在你窗下等你。”
    “嗯！好！”
    她又是甜甜一笑，轉身一路跑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