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華東旅行。隨團。團名君逸天下。很有意思。
    同行三十二人攢在一起。有老年夫婦。有常常挑起眉毛的女人帶著頭發又黑又長有一雙大眼睛的辮子妹妹。有由超搞笑脫線的大叔做頭領的九人隊。還有一對可愛情人。
    在長途客車上。他們坐在我身後。兩人約莫三十餘歲。男子總是懶洋洋，掛著眼鏡，弓著背，不知怎麼的有一頭極不相稱的花白頭發。女子仿佛整日價板起麵孔。冷漠。
    因為素來厭惡冷漠，初時對他們是沒有好感的。
    直道後來遊覽獅子林，他們買了許多美人扇麵的團扇包起來帶走。不經意間看到女子那著扇子笑了一笑，蹙起的眉毛展開來，並不年輕的臉上竟有了可愛的意味。然而須臾間再瞧時，女子的眉毛又蹙起，身邊頭發花白的男子懶洋洋弓著背，手裏拈著一柄折扇隨意敲打著。
    怎麼，還是原來那麼不喜納人的模樣。
    旅途一直順暢，到南京夫子廟時，熊貓樣可愛的年輕胖導遊還在介紹景點，那奇特的一對卻已悄悄溜開去一邊的小店裏買了龍須糖。男子仰起脖子把糖送到嘴裏，女子也是相同的動作。兩人嘴邊都粘著白的糖粉。卻渾不在意。後來男子用手輕輕去抹女子的嘴角。女子竟然對著他俏皮地笑了。三十餘歲的女子，這一瞬竟然如少女。
    兩小時後離開夫子廟，男子仍舊是弓著背站在一邊。他懶洋洋地拖長語調仿佛撒嬌般說，我餓了。還想要龍須糖。女子拍拍他肩膀說，好啦，大家都要離開了，吃幹糧好啦。女子的聲音異常好聽。甜美清脆，正是少女一般可愛的聲音。
    次日去杭州，有整整五小時的車程。途中後座的女子坐得累了，站在中間的過道裏，雙手撐著兩側椅子。地上有一片紙屑。垃圾桶就在女子麵前。她在兩側椅子上撐起身體，試圖用雙足夾起紙屑放進垃圾桶。可惜她屢屢失敗，最後竟然不小心把垃圾桶也碰倒。於是她低聲驚呼著，彎下腰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
    陽光很熾烈，後來女子幫我拉窗簾遮住過強的光線。
    我說謝謝時，她又笑了。笑聲異常年輕。
    經過購物點，男子買了西湖龍井還有茶糕點。懶洋洋的臉上帶著笑容。還有態度惡劣的杭州女人推銷杭白菊，每人有一杯菊花茶可以品嚐。客人們紛紛離開，氣急敗壞的杭州女人把價格降低到原來的四分之一，男子和女子仍然不動心並且好整似暇地喝著完了茶又一起離開。男子仍舊是懶洋洋，女子看著杭州女人氣得扭曲的臉咯咯地笑。
    杭州宋城裏有鬼屋。男子帶著她一起冒險。後來坐在樹下喝著酸梅湯，我驚魂未定地說自己在鬼屋裏的恐懼與狼狽，女子一個勁地笑，清脆非常。男子抓了抓花白的頭發說，什麼鬼屋呢，一點也不恐怖。彼時他們的手自然地握在一起，如同兩個剛剛瘋玩一場後回來的孩子。一點疲憊，神情裏又有淘氣的小尾巴。
    他和她總是一起行走。她有時會挽著他的手，像小女孩對自己的哥哥撒嬌。她蹙著的眉她不再年輕的麵容都可愛起來。她看他奇怪的花白頭發時眼神裏有少女熾烈的不諳世事的溫柔。倔強的愛。
    再後來，旅行就要結束了。在浦東機場，他們一起排隊等待托運行李。女子踮著腳尖輕輕跳著，男子站在隊伍的最後。熊貓樣的小胖導遊笑著走了，男子同他道別後，百無聊賴地來了幾個武術動作。跨步，揮拳，踢腿。他發現我看著他，憊賴地笑著竟然還吐了吐舌頭。
    他和她。他始終都在她身邊。他們有可愛的新鮮的愛情。他們的名字是趙琪燕和孫剛，不過，我更喜歡稱呼他們為：
    可愛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