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驚，我不能也無法將師父的名諱公諸於世。還記得4年前，我認為憑著自己那身醫毒與輕功就能輾轉於江湖，便想請求師父放任我出世，但沒想到，狠狠受了師父一掌。
    “你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嗎？幼虎尚需母親陪伴打獵，何況你根本不會武，想出世？倒不如我現在打死你！”飽含內力的手隨著嚴厲的嗬斥聲再次下落，卻被淚眼彌蒙的皎月阻止。
    “師父，徒兒錯了，徒兒再也不會提了。”看著跪倒在地的我，師父那複雜的表情，我仍記憶猶新。我仍是不明白師父這樣做的原因，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了解到師父的博學，還有每日看到師父若有所思的麵孔，心裏隱隱有了答案。
    師父是經曆過某些事的人，他從不帶我與皎月到繁華的街道，每到一個地方，隻會停留幾日就離開，這倒似在躲避什麼。更重要的是，與師父相處至今，師父從未提及過他的身世，以及他的名。
    想到這兒，我不禁沮喪起來，師父，還是沒有把我當作最親的存在。
    “怎麼了？這麼愁眉不展的，不會是怕了吧？”突然，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的我沉思。
    “怎麼會呢？”我一笑，手撫上散落於肩的長發，“紅袖隻是覺得，趙公子會同意罷了。”話音剛落，趙覡就癡癡笑出了聲。
    “那麼，就信你一回吧。隻是…”強勁的殺氣撲麵而來，使我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我低頭作揖，示意明白。待抬頭後，四周隻剩下幾具死屍。微風徐來，此刻林間的寂靜，反而令人發指。
    利用輕功躍上最高的樹，我從懷裏拿出一瓶白瓷瓶，讓藥粉隨著風撒下。瞬間，那幾具屍體便化為一灘血水，消失無影。如不是風中還殘留的淡淡血腥味，沒人會知道，剛才這裏，發生了何事。
    掩去眼中的悲傷，我轉身離去。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向師父交待。
    回到了住所，發現師父已經在大廳等我，皎月站在師父身旁，欲言又止。我踱步走到師父麵前，不待師父說話，便先跪下身去。
    師父也不說什麼，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杯子，輕輕吹去冒起的熱氣，喝起茶來。過了許久，才緩緩道：“你知道錯了嗎？”
    “是，徒兒知錯。”
    “錯在哪？”
    “徒兒不該帶著皎月去外邊，不該讓那些人見到皎月。”
    “既然如此，那就去領罰吧。”
    “是。”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屋外走去，心情卻異常沉重。不知從何時開始，師父對皎月的態度，好似一個具有強大占有欲的情人。但凡對皎月的事，一概親自動手，出門必讓她戴上紗帽，絕不準他人看到皎月的容貌。
    的確，皎月長得越來越柔美，紅唇皓齒，柔亮的長發散落在身後，更顯她的嬌小。但是，不該是這樣的，師父怎麼能抱有這樣的情意呢？我質疑過，於是迎來的，是師父的懲罰。
    褪下身上的衣物，我走進了浴桶中。忍受著身體的寒冷與刺痛，隱隱聽見皎月與師父的談話。
    “皎月，這樣子，就沒有人能傷害到你了吧？咳咳…”
    “師父…怎麼樣，您要不要緊？”
    “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咳咳…你可是我的寶貝啊，放心吧，我一定會為你除去所有的…”
    閉上雙眼，不願再聽他們的談話，淚卻不禁流下。是了，皎月是師父的寶貝，而我，隻是師父撿回來的孩子，一個經長年泡藥浴，已成藥人的無用之人。所以，越是這樣，越是恨皎月，恨她的開朗，恨她的嬌媚。終有一日，定會讓她傾付一切！
    整整泡了一個時辰，我才從木桶中走出。桶中的藥性霸道無比，身上早已青紫不一。我斂去眼中的恨意，穿好衣服，回到廳中。
    “紅袖，記住不要再犯。”
    “是。”
    “今日夜色，你過來瞧瞧，告訴為師，你看見了什麼？”天色早已暗黑，我順著師父的目光，看向窗外，慢慢皺起雙眉。
    紫薇星忽明忽暗，旁邊圍繞著三星，卻被烏雲遮住。這個征兆，不吉。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師父注視著我，嘴角竟掛起一絲溫柔的笑意，“自我撿到你，也有16年了吧。4年前的事，你還記得嗎？”
    “師父對徒兒的教誨，徒兒今生難忘。”我有些受寵若驚，才剛經曆了懲罰，身上仍奇痛無比，然而師父用從未有過的語調與我說話，我顯得不知所措。
    師父慢慢走近我，抬起我的臉細細端詳：“似乎都沒這樣好好看過你，原來的小紅袖，如今也變得愈來愈美了啊。”
    “不及皎月。”我急急低下頭，朝師父作揖。
    “嗬嗬，不必緊張。”師父轉過身，將視線投向窗外，聲調卻逐漸轉冷，“從現在開始，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徒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