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 第五闕、月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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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偯墨送走了文宣和杜卓,終是邁入了飛白樓後園。聞著滿園的梅花香和青竹香,蘇偯墨覺得恍若隔世,五年了,這個地方倒是和當初一樣沒什麼區別,隻是當初十二歲的蘇偯墨和十五歲的琴羽,都已經長大。韓澤看著在院中梅花樹下的蘇偯墨,心中欣喜又擔心,欣喜是因為他終於又看到了墨樓主,擔心是因為他知道自飛白樓創立之日起,這裏就不單單隻是一個做生意的場所。
“墨樓主,就這樣讓文宣和杜卓知道那麼多,這樣好嗎?”韓澤本不想打擾蘇偯墨凝思,但終歸還是忍不住。
“兆王說的對,飛白樓的經營方式到如今還沒有被權貴找茬踩平,本身就已經是很不自然的事情了,即使不說,文宣杜卓還有那些常客也都不笨,隻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若沒有人背後支持,這飛白樓又怎麼能一直那麼清淨?”
“隻是兆王顯然已經知道了我們飛白樓私下的動作,我們是不是也要采取措施?”
“不必了,兆王是什麼人物?若不是我和琴羽對他有利用的價值,這飛白樓他幹嘛為我們一直保著?無非不就是等待有朝一日我和琴羽再來京城嗎?而當初我和琴羽決定建這個飛白樓,也認準了兆王一定不會毀了這裏,不然我們也不會定下絕對不許官宦子弟進入飛白樓的規矩。”
“兩位樓主當真是聰明過人。”
“這沒什麼聰不聰明,隻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兆王既然要利用我們,我們也可以反過來利用他的庇護,互相利用罷了,要不是這樣,我們怎麼能私下培植勢力,隻是,這相互利用如此簡單的平衡道理,卻是我不想學會的東西……”
“墨樓主您不要擔心了,雖然兆王隱晦我們在私下招攬人才買私兵,但是咱們隻不過是聚集各類江湖散人,日後他要是翻臉威脅,我想也不那麼容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不謀遠慮必有近憂,等琴羽回來之後,安靜的日子就要徹底結束了,所以今晚,韓澤你抓緊時間跟我說說這幾年來飛白樓私底下的具體情況吧。”
“好,那請墨樓主先回墨竹閣稍作歇息,屬下已經讓人打了水,墨樓主可以先沐浴。”韓澤低眉順目。
“墨竹閣……羽梅堂……這兩處居所自建好,我和琴羽就沒有進去住過……”
“兩位樓主的衣服我每年都請專人估摸著做幾套,就等著兩位樓主隨時回來後穿,也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適,墨樓主沐浴完畢可以試試,如果不合適,我會立刻名人重新定做。”韓澤說完對著身後招了招手,蘇偯墨這才看到,原來在後麵已經有兩個侍者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上麵分別放著兩套衣衫。
“這兩套是兩位樓主冬季的衣衫,墨樓主看看可還滿意?是當初您離開京城後,琴樓主吩咐的,他說您和他都不喜歡複雜的裝束,所以親自畫了圖樣,吩咐我們等您回來後給您做,後來屬下就做主,為琴樓主也做了一套,顏色花樣都是一樣,隻是男女款式上有些微差別。”
蘇偯墨上前拎起其中一件看了看,白色的衣料,腰帶和長裙的下擺的部分是水墨畫的梅花和幾株竹子,白色和水墨黑色,完美的融合。蘇偯墨的唇邊漾起一絲笑意,她一看就知道,這畫出自琴羽的手筆,琴羽就連自己喜歡什麼樣的顏色,什麼樣款式的衣服他都清清楚楚……那水墨畫的梅花和竹子,清清雅雅素素淡淡,讓整套衣裙白的不單調,也絕對不花俏,實在飄塵脫俗。
“琴樓主說,您回到飛白樓之後,一定會喜歡這新衣服的,這上麵畫得梅花和竹子,是琴樓主親自執筆墨畫的,我找了全京城最好的印染坊照著琴樓主的畫染的,可能有小小差別,但是不會很大。”
“我明白他的用意……”蘇偯墨放下了自己那套衣裙,拿起了琴羽的那一套抖開,款式幾乎一模一樣,隻不過一套是女式的裙裾,一套是男士的長衫,穿在最外麵有開襟外衣也都是一模一樣。琴羽那套同樣的,腰帶和長衫的下擺有水墨畫的梅花竹子。蘇偯墨怔怔看著手中的長衫,她如何能不明白琴羽?自己從以前開始就隻穿純白色的衣服,而此刻重新回到飛白樓,蘇偯墨再不是以前的蘇偯墨,琴羽能猜測到自己心裏的變化,所以明知道兆王要利用他就不會允許留下他的記憶,還在那有限的時間裏吩咐韓澤為自己做新的衣服,雖然依舊是白色,可在純白上多了水墨畫的痕跡,昭示著新的開始,這一件新衣服,蘊含的含義讓蘇偯墨幾欲落淚。
從一套新衣服開始,就要徹底告別過去的日子,雖然一件新衣服改變不了什麼,但是那背後的心意卻讓人不可能不覺得心中溫暖。梅花代表琴羽,竹子代表蘇偯墨,衣服上有梅花和竹子在一塊兒,琴羽是要告訴此刻的蘇偯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有他在……明明隻是一套衣服,但是卻讓此刻的蘇偯墨很安心。不由的自責,琴羽為自己做了那麼多,自己又為他做過什麼?
“墨樓主,其實,琴樓主並沒有吩咐也要做自己的……隻不過屬下猜測,墨樓主應該也希望為琴樓主添置些新的東西,但可能因為環境所以來不及,所以,屬下自作主張,替墨樓主拿了心意,做了一模一樣的給琴樓主,飛白樓雖有兩位樓主,但是我相信墨樓主和琴樓主的感情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韓澤既然是總管,自然也必須要有一顆玲瓏心,對於客人的心思,上頭人的心思,都需要有一定功力去看。
“韓總管,謝謝你,對於琴羽,我做的太少……不過在我麵前,你不用如此,雖然我多年前救過你一命,但是我從小習醫,救人是我的本分。反倒是我要謝謝你,替我打理飛白樓,還要暗中培植勢力。”
“如果不是你救我,韓澤這條命就沒了。所以屬下早就決定,要用這條命報答墨樓主,比起墨樓主和琴樓主,我這總管頂多隻是跑跑腿出出麵,比起樓主未來在風口浪尖裏,我這總管做的是太幸福了……”
“總而言之,日後如果……總之我和琴羽不會忘記韓總管的,這兩套新衣服,等到琴羽回來再一起穿吧,韓總管,你出去給我隨便買兩套成衣就行了,白色的,哦,不,白色上麵帶點其他顏色的就行了,不要太花俏,去兆王府要住一段時日,我的行李路上丟了,但是也不想讓兆王府為我準備替換的衣服。”
“屬下明白,墨樓主先回墨竹閣吧,稍後就會將衣物給您送來。”
“有勞韓總管了……”蘇偯墨說完,將手中長衫放下,想起了什麼又轉頭對韓澤說。“我剛看過了,我的那套應該是合身的,隻不過琴羽那套……我現在的身高到他的胸口,所以那套長衫短了些,你命人重新為他做一套吧,琴羽大概一個月後就會回到京城。”
“屬下明白,想必琴樓主今日風采定遠勝往昔。”韓澤躬身,蘇偯墨緩步走到了花園後方,墨竹閣和羽梅堂就在那裏。兩座小樓對立而建,中間由一條半封閉的天橋相連,中間部分設有一個樓梯可以上下,天橋每根柱子之間,都從頂懸掛下白色繡帳,繡帳從頂部垂下並不拖到地,長度隻在大概整個天橋三分之一高處,底部綴著白色垂珠,因為有垂珠重力往下,所以這白色繡帳不會因為風稍微吹一吹就飄來飄去的礙著走上麵行走人的視線。
不過風略強的時候,還是會吹起這些垂珠,互相碰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音,讓蘇偯墨聯想起遙岑山上山風掠過時竹子枝葉搖曳彼此撞擊的聲響。雖然飛白樓花園也有很多竹子,但是卻沒有那麼大的山風可以吹的讓蒼勁的竹子發生很大的擺動,頂多隻能吹起竹葉發出沙沙聲。這,也是當初琴羽聽蘇偯墨說起過知弦居外環境之後吩咐下去安排的小細節。蘇偯墨看了看左手邊的羽梅堂,轉身向著右邊的墨竹閣走去。
月已經升起,飛白樓自建成就從來沒有人居住的兩個小樓,終究迎回了其中一位主人……
沐浴過後,蘇偯墨單獨和韓澤見麵。飛白樓究竟是什麼樣的組織,就連兆王也不知道,他隻是知道飛白樓絕對不單單隻是一個讓文人雅士喝喝茶下下棋的地方。而知道飛白樓秘密的,除了琴羽和蘇偯墨,還有韓澤和蘇莫。此刻,蘇偯墨正翻看著一本厚厚的冊子,裏麵記錄的都是飛白樓暗中配置的勢力分布和人物資料。
“五年來,因為我中了『迷醉』,而琴羽因為被兆王控製,也留不得自己的記憶,所以這些年全靠你在暗中運作,既然風雨即來,這飛白樓日後能不能自保,也全看你這麼些年來一個人辛苦奔走的結果了。”
“其實墨樓主,屬下並不是一個人的,還有……蘇莫……”
“嗬,我倒忘了,我們這些人中,怎麼能少了蘇莫,所有人的相遇重逢,可都是他一首推動的呢。”蘇偯墨想起這個蘇莫,就有一種複雜的感情,恨不得也根本親近不得。
“墨樓主您放心吧,蘇莫先生他,不管如何,都是站在您這邊的。”
“嗬,你難道不知道嗎?很多感情對於他人來說,是一種束縛,不管他有什麼苦衷,利用別人達到自己目的,這樣的人,縱然站在我這邊,我也不可能感激他。”蘇偯墨回了回神,想到了最主要的目的,於是趕緊將話題轉回主題上。
“這麼些年來,飛白樓暗中勢力如何?”
“這些年,屬下不辱使命,不僅在武林中成功籠絡到各門派武功高強之士,農,工,商領域也都有很多人我們的人,這些人遍布全井國,且都是有一定勢力。”
“嗯,如此這般當然好,就像我剛剛說了,這個世界上一個最簡單的道理無非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互相利用。這些人既然勢力遍布全國,相信人數也不少,如此散的一批人,要想日後不亂,尋找他們中間的平衡點是至關重要的。是人都會有弱點,韓總管,如今這些平衡點,你有把握嗎?”
“墨樓主放心,雖然兩位樓主一直因為有苦衷不能親自打理飛白樓,但是屬下為兩位樓主願意肝腦塗地,這井國各個行業領域之間,本身就有各種牽絆才能保持一個國家的正常運轉。屬下雖然不及兩位樓主深謀遠慮,但是要尋找其間的平衡點,卻也還是有能力的。”
“嗯,那我就換個說法吧,日後如果天家要追殺我和琴羽的話,我們手中的力量,隻要足夠威脅到他們就行了,隻要有足夠強的力量,我和琴羽就有資格和他們談判。雖然我和琴羽不怕死,但是卻都不喜歡被人操縱命運,不管如何,都不能任由別人擺弄。”
“墨樓主您當年和琴樓主雖然都隻是孩子,但是就已經知道要建這飛白樓以及暗中尋找各領域的人物為日後綢繆,墨樓主您當日就已經有如此智慧,相信日後您也能化解所有的危機的。”
“我隻不過是提出設想,這麼些年將他實現的,確是韓總管你。”
“那也得有樓主您引澍山莊的巨大財富才行啊,這年頭,到底什麼都離不開銀子,在將我們暗中收攏的人才送到各領域去建立勢力的時候,這錢財可是一大筆一大筆的花出去。”
“這是自然,既然要培養勢力,取得在各領域中一定的地位,財物的支持自然必不可少,不知當年我讓蘇莫留下的錢財可夠?”
“現在我們的勢力也都基本穩固了,所以沒什麼地方需要錢,況且現在商界中我們賺的銀子,都已經可以將之前花掉的本都賺回來了。”
“如此甚好,商界的話,這袁泰和白家也有很大的生意往來,那麼白毓之知不知道袁泰是我們的人?”蘇偯墨指著其中一頁詢問韓澤。
“白毓之雖然富可敵國,但是到底也是一名商人,袁泰確實也花了不少功夫才能和白毓之取得如此多的生意來往,不過我想白毓之隻要有錢賺,對於袁泰的真實身份,應該是沒興趣的。”
“恩……”蘇偯墨想起了自己那位表哥,想來即使白毓之知道袁泰的身份不簡單,也不會跟自己過不去的,於是略一思索,就點了點頭。
“不過墨樓主,屬下還是不明白,雖說您當初和琴樓主的這一番安排,是為了日後謀劃,但是當真需要做到如此地步嗎?現在我們的勢力除了廟堂官場,其他領域都已經滲入,這樣龐大的安排,真的有必要嗎?一旦暗中的勢力曝光,即使上位者無意威脅您和琴樓主,恐怕到時候也都留不得你們啊。”
“韓總管你說的對,這些勢力,雖說是為了保命,實則是保不了的,不管我們手中有多少勢力,如果天家願意不計代價也要我和琴羽的命,這些勢力,也就隻能讓這個國家的經濟蕭條一陣子,我和琴羽也不過隻是堵一堵罷了,任何一個上位者,都不願看到自己的國家有變化,如果屆時那上位者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國家受到什麼影響而願意放我和琴羽自由的話,那自然就最好。”
“墨樓主您為什麼總是認為自己將來和琴樓主就不得自由呢?”
“嗬,這一點,從我12歲被蘇莫帶來京城那一天我就知道了……總之,此前發生的事情太多,一時無法跟韓總管說明白。反正我和琴羽是不怕死的,死很容易,活著才難,我們隻是有自己的想法……”
“好了,韓總管你先歇息吧,我要抓緊這一夜的時間看完這些資料。”蘇偯墨收了收心神。
“那好,樓主要是有什麼吩咐就叫我。”
“好的,謝謝你。”蘇偯墨對著韓澤笑了笑,隨即將視線再度投到麵前的資料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