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卷 第九章——月下對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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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京州,燕國最大的商貿都城。其繁華奢靡的程度連第一大國楚國也望而生歎。
白日時,城中幾大商街上人頭湧動,嬉笑聲買賣聲絡繹不絕。入夜後則是花柳一條街,露天大戲棚,夜集的天下。
在京州城內,你很難在子時以前找到一處絕對安靜的地方。隻因這裏終年均是歌舞升平,熱鬧喧囂。著名詩人若離曾以詩句稱頌京州為‘燕國不夜城’。
紫頤抬頭看了看天,子時已過。疲憊了一天的人們已多數入了夢鄉,而那些夜晚才出來做買賣的小販們也紛紛收攤三三兩兩的往家趕。熱鬧的明黎河畔,露天大戲棚的戲子們唱完最後一出戲,便也匆匆收了道具家夥隨著看客們一起散去。這喧囂了一日一夜的京州城,終是恢複了平靜。
紫頤慢悠悠的走在明黎河畔,手中捏著一隻小巧的樽壺,裏麵裝著的是他最喜愛的月憂。這是隻有緒方城才能釀出的酒,也是他離開時聖君贈與他的。紫頤一直舍不得喝,隻是今日心中莫名煩憂,而且這身體……
他低頭將河畔邊的一顆小石子踢入河中,安靜的看著它沉入幽深的水底。這身體,若是再留著不喝,怕是要浪費了這壺佳釀了。
重新抬眼,他看著如彎刀般明亮的銀月緩緩鑽入一片雲霧間,四周隨著月隱漸漸黯了下來,明黎河上那碧綠的河水漸漸籠上一層幽暗。紫頤嘴角微微上揚,他突然不想走了,於是拂袖一揚,腳邊出現了一塊紫色方巾,而他就盤腿坐在了這塊方巾上,拔開壺樽的塞嘴,開始就著清風夜色獨自飲了起來。
“九曜仙君除了有偷窺他人入浴的嗜好,原來還有當小賊的潛質。”
紫頤將壺樽放在身旁,轉頭看向左邊不遠處的一株柳樹。遙遙清風拂柳,將樹後那人的低低咒罵聲一並傳了過來。紫頤好笑的看著那樹後慢慢挪出一抹白影,那白影似是極不情願的猶豫了一番,終是瞬移到他身旁。
“本君隻是睡不著出來買酒喝,你這魔類別妄下斷言,什麼小賊,我看你更像!”
九曜本是漫無目的的逛著,隻想看看這城中夜景。誰知好死不死又碰到這個魔類,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嘲諷他一般,誰知又被紫頤搶了先機。頓覺麵子大失,忍不住又跳著腳反駁。
紫頤淡淡一笑,也不接話,而是轉頭看向那綿長無盡的明黎河水。突然,他拍了拍身旁的地麵,挑釁般笑著看向了九曜。
“九曜仙君既是出來買酒,不如嚐嚐在下這壺月憂,保你過喉無法忘懷。”
“本君什麼美酒沒喝過,你少在本君麵前誇大其詞。”
嘴上雖是掛著不屑,但九曜還是在紫頤身旁席地而坐。他也不忌諱那壺嘴被紫頤碰過,拿起來便痛飲了三口。
“咦——————”
他咦字尚未說完,便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怒瞪向紫頤。紫頤看著他,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開口難他,隻是靜靜的看著,等著。
“咳咳,這酒,一般般吧,不及本君平日喝的仙釀。”
九曜忙收斂方才失態時流露的讚揚之意,假意道。
“是麼,在下卻覺得它堪比仙釀。”
紫頤接過九曜遞來的壺樽,想再飲一口,誰知仰頸倒了半天,卻隻有幾滴晶瑩醇香的酒液落入口中。這大半壺酒,竟被九曜三口就飲了個盡。他無奈的搖搖頭,將壺樽重新放下。
“喝這個吧。”
九曜變戲法般從身後拿出一個酒壇,嘭的一下放在了兩人中間。對上紫頤詫異的目光,九曜尷尬的繞繞頭。
“本君這不是在請你喝酒,隻是……”
“隻是?”
“隻是……隻是之前誤傷了你,這就當小小的賠罪了!”
九曜不耐煩的朝紫頤吼了起來,夜色下那棱角分明的俊逸五官上一對黑眸與腳下的明黎河水相互輝映,透著罕見的清澈與清明。紫頤從不曾見過這麼純清的眸子,不由得露出些許微訝。九曜本就尷尬,對上他這種不清不明的表情,更是覺得麵子上掛不去,當下就拍開了酒壇的封泥,也不遞給紫頤,猶自豪飲了起來。等到耳旁響起紫頤輕輕的笑聲,他才停下看向他。
“你無需道歉,那次的事在下並無放在心上。”
紫頤突然拉起衣擺,脫下紫色絨靴,將一雙嫩白的腳腕伸入冰涼的明黎河水中,並不時的踢躂著水麵。
“喂,這水很冷的吧。”
九曜將酒壇遞給他,突然想起現在已是深秋,這水應是有些刺骨了才是,雖然他明白仙魔都不會感冒,但這樣戲水雙腳也會不舒服吧。
紫頤接過酒壇,先是置於鼻間聞了聞,又端起來細細的品了幾口,這才麵泛笑意的衝他點點頭。
“不如月憂,卻也是好酒。”
九曜看著身旁那人一口接一口的喝著酒,再也沒有遞給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又從身後變了壇酒來。兩人一人抱一個酒壇子,就這麼坐在涼風習習的明黎河畔,久久的陷入了沉默中。
“你的身體——”
終是九曜忍不住先開了口,但他卻無法將話說完,隻是有些心虛的看了眼身旁的紫衣人。夜風陣陣,河水潺潺湧動,將九曜細如蚊蠅的聲音湮沒在空氣中。紫頤伸手拂開了吹到臉上的青絲,轉頭疑惑的看著他。那雙紫金色的眼眸中流光盈轉,將映入瞳中的白色身影氤氳成了水汽,霧開了一片美景。九曜有些怔怔的看著這雙眸子,心中突然翻湧出一絲若即若離的酸楚。
“九曜仙君適才說了什麼?”
紫頤淡淡的開口,卻被一絲涼風沁入脾肺,惹來一陣輕咳。他這身體本就虛乏,現在非但深夜飲酒,還將雙足浸於刺骨的河水中。如此不顧忌的胡來,真是想活久一些都難。
見他連咳不止,九曜竟伸手覆上他單薄的背脊,替他一下下順著氣。直到紫頤揮手示意沒事了,他才愣神過來,猛地抽回手挪了挪身體,將兩人間的距離拉開了些。
“咳,你快點把腳抬起來擦幹,這水髒的要死,你別壞了本君飲酒的心情。”
他明明是想讓紫頤別再將雙腳浸在這凜冽的水中,話一出口卻變了個味,硬是將理由繞到了別處去。紫頤卻衝他淡淡一笑,將手中的酒壇向著他的酒壇碰了碰,繼續一口接一口的飲著。
“喂,魔類,你當本君說的話是空氣啊?”
九曜有股沒來由的怒意被激起,他不懂為何會有這種煩躁的感覺,但他很想站起來把這隻懂得喝酒的魔類拖走,不讓他繼續把雙腳浸在水裏,不讓他繼續一口口的喝光自己的美酒。但他終沒這麼做,因為他看到了那人,雖是沐浴在銀色月華下,雖是側著臉淡淡的笑意,卻莫名的讓人生了一絲寂意。
“不知九曜仙君可曾想過,有一日會與魔族中人在這月下共飲?”
紫頤極緩極慢的開了口,那話語帶著些許嘲弄之意。九曜雖聽懂了他話中暗喻,卻一反常態的不怒反笑起來。
“本君與何人飲酒不需要事前計劃,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什麼仙君,聽著別扭。”
九曜抓起酒壇又豪飲了數口,這才一抹嘴角,雙手作枕躺了下去,悠悠然的哼起了小曲。紫頤低著頭看向水中,不知何時已聚集了幾尾灰色的鯉魚,圍著他白皙的雙足輕啃著。這感覺有些癢,又有些痛。紫頤抓起酒壇,將剩下的酒液緩緩倒入河中,那些鯉魚則受驚般四散逃竄。這倒酒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分外清響,九曜疑惑的坐起身,看到他竟如此浪費,想都沒想就伸出手去搶那酒壇。
紫頤嘴角彎起一道若有似無的弧度,他放於身側的左手突然抵住九曜逼近的胸膛,微一施力,便有道紫光自他掌心散開,如通電般在九曜周身遊走了一遍。
“喂,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