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94章 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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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去吧。”莫名開開心心地說,同時伸出了手去,竟像是要別人拉著它為自己引路一樣,“我的心願完成了。”說到這裏,似乎是想到人都有名字,在和一個人說話的時候叫他的名字是一種尊重,於是問:“怎麼稱呼?”問完了之後,又想起問別人名字之前最好先自我介紹,便又補了一句:“我叫莫名。”
那人冷冷地看了他半天,終於說了一個字:“枯。”
莫名認真地點了點頭:“枯先生。”
枯沒有再說什麼,直接像拿起一件事物那樣,抓住莫名的手,既不粗暴也不溫柔。
“其實本來想向王要錢的,可是,又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就先朝枯先生借了。回去之後,我會立刻還上的。”
枯沒有應聲。他還不至於蠢到認為莫名真的是為了買一條又髒又臭的項鏈,才冒著被結界和守備弄死的危險,從高塔的頂層逃下來。
“枯先生,我在塔上就見過你,可惜你對我沒有什麼印象了。”
對方依舊是漠然地前行,連拉著莫名手的力度都沒有變。
“不知可不可以再答應我一個請求,”莫名說得很誠懇,讓木頭和白骨都忍不住要出半隻耳朵聽一聽,“我想,去河邊一趟。”
枯沒有問是哪條河邊,因為這座城中,隻有一條河。
被稱為暗之源的河。
沒有人知道它從哪裏發源,也沒有人知道它離開了這裏之後,又去往何方。平靜的,黑沉沉的水麵下,是不斷流淌著的,天空的眼淚。不管是誰,拿著怎樣肮髒的器具,在城中的任何一處有它流經的地方彎下腰去,掬起一捧來,那水都清澈透明,不遜於世間任何一口泉眼,隻是不知為何,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河都是黑的。
像大地的血脈。
莫名笑了:“謝謝。”
因為他感覺得到,枯突然改變了方向。現在的方向,隻能是去往河邊的。
“請問,王的意思是什麼呢,”走了一會兒,莫名似乎開始忐忑不安,“要我在今晚之前回去,還是,隻要不出城去,玩到什麼時候都可以?”
“立刻帶回去。”枯淡淡地說,說完後又補充,“王的原話。”
莫名隻能歎氣。
“到了。”
其實不用他提醒,莫名也知道到了。
水的氣息。江,河,湖,海,溪,泉,井…甚至於淚,都有不可替代的獨特味道,而它們共有的,則是水溫柔而浩蕩的氣息。
莫名在水邊試探著跪下去,探出手,讓手指盡情感受了一會兒水的冰涼。
“要洗就快洗。”
莫名感激地笑笑,很快把手抽出來,伸進兜裏,掏出那油乎乎的項鏈,在食指上纏了兩圈,才把它浸在了水裏。
此時一天已經要結束。在沒有太陽的國度裏,看不到什麼晚霞,感到天光逐漸黯淡下去,就是漫長的夜晚來臨的前兆。
“洗好了。”莫名說著,把它拿了出來,重新放回了口袋裏。
枯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自己會看不清莫名的動作。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議…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動作,很輕。
一般而言,太快的東西總會對周圍的事物造成影響,比如說快馬奔馳在街道上,必然會有人家晾在外麵的衣服被刮跑,疾風馳騁在曠野中,必然會有樹木和草葉發出哀嚎。可是這個人,麵前的這個眼睛什麼也看不到的人,有著過於迅速的動作,和不該存在的靈巧。
“走吧。”
枯最終隻說了這兩個字。
這也說明,他是聰明的。
……
高塔之中,日複一日的生活沒有變化,但也可以說,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越往上走,這種變化就越明顯。
宴會在減少,人的數目在增加,調侃和打招呼在減少,將迎麵走來的人一把拉住,竊竊私語上一番的幾率在增加。
這個世界的上層,似乎已經沉浸在殺戮的封印即將被打開的興奮之中了。
“枯先生,請問,戰爭會開始麼?”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王。”
莫名笑了:“他恐怕不知道。”
“那我為什麼會知道。”
“除了他,”莫名輕輕地歎息,“所有人都應該知道。”
枯顯然沒有和他繼續打啞謎的興致:“自己上去。”
“我可能會找不到路呢。”
“能下來就能上去。”
莫名隻能苦笑。看來有時候很有必要表現出自己的笨拙才行呢,否則一旦別人認為你是聰明人,你就得不到笨蛋應該得到的照顧了。
巨大的、盤旋而上的石梯上沒有光,高塔還不至於奢侈到剛剛入夜就把所有燈都大開的程度。而這一點,其實是對莫名沒有什麼影響的。不斷有人,從他的身邊經過,有著急促的腳步聲和懷著挑釁與好奇的眼神。
變了呢,氣氛。
莫名微笑著,手扶著樓梯的把手,緩緩上行。
戰爭開始的前兆,往往是非常細微的。有的戰爭源於一次茶會上的不愉快,有的則是因為一次暗殺,一封密信,或者一次偷情。
可不管導火索是什麼,凡是變成曆史的戰爭,都是在某種程度上,完全不可避免的。深重的矛盾,壓抑的情緒,和某些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迷惘…人的迷惘是恐怖的源頭,因為那時的人不會去追求,不會去守護,而僅僅是想破壞。
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聽說你逃走了呢,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