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6章 異國之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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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了。
    屋裏沒有燈,卻很暖,好像在房間的某個角落裏,封印著地下的火,是有些幹燥的暖。風兒試著動了動手腳,翻了個身。
    沒有聲音。屋裏,隻有他一個人。憑借著本能的直覺可以感覺到,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而且很空。風兒輕輕咳嗽了一聲,發現胸腔裏還是積著水,似乎一動就要吐出來似的,於是趕緊把頭埋進了被子裏,就這麼挺了好一會,才把剛剛的惡心勉強壓了下去。
    我居然…還活著。
    這是哪裏呢?這是第一個問題。
    人都到哪裏去了呢?為什麼…莫名不在身邊呢。這是第二個問題,然而這第二個問題卻比第一個更令人困擾。
    風兒還是冷。雖然能夠感覺到來自外界的暖,但身體,還是不住地打哆嗦…要是這時,有個人能抱著自己,該多好…歎了口氣,試著坐起來,結果失敗了。風兒有些惱火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然後又翻了個身,以證明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可以的。
    啊…甜兒怎麼樣了呢?死了,還是得救了?
    不過他立刻有了答案。
    甜兒還活著,因為,自己身上的封印還沒有解開。
    心頭湧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還有,寬慰。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
    又躺了一會,覺得手腳更靈便了些,雖然身上的好些地方還是痛得要命。好一會,總覺得身上有些地方不舒服,想了半天又感覺不出是哪裏,直到他聽見了自己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我睡了幾天了?怎麼會這麼餓…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覺得肚子裏、腔子裏都是滿滿的,甚至還有點惡心,但同時又感覺自己都快變成一具空殼了。
    不行,得找點吃的。
    掙紮了一下,還是不行。風兒幾乎要罵人了。
    可是他最後還是決定把力氣省下來,留在更有用途的地方。
    於是他在黑暗裏沉默了好久,大概有一刻鍾的時間。
    而後,風兒用盡全身力氣,扯著嗓子大吼了一聲:“這裏有沒有人啊?”
    喊完了之後,他覺得自己簡直又像跳進冰窟窿了一次似的,全身都散了架了。
    沒有效果麼…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過來了,一個,還是兩個?風兒聽到似乎有人在門口竊竊私語。
    “請進——”他又用盡力氣喊了一句。
    這一次,門被推開了。緊接著,一個人影貓著腰,匆匆地跑進來,把風兒床頭的燈拉開了。
    一團小小的淡紅色光圈。
    這一下,雖不是看得很清楚,卻也能大致知道屋裏的形勢了。
    風兒有點驚訝。
    雖然已經猜到自己不在農家的土炕上或者鄉衛生所一類的地方,卻也沒想到,眼前的景物會是這樣的。
    房間很大。牆壁被粉刷成米黃色,天花板很高,高到那吊燈即使打開,也無法照到地板似的,在天花板的四個角上,裝飾了簡單的花紋,乍看去像浪花,仔細看又像鳥…但沒有一點別致的感覺,隻能讓人覺得“大”。
    真的,一切給人的第一感覺都是大。就拿風兒睡得這張床來說吧,他看了半天也不敢相信這是一張單人床,但他又不得不相信,因為床頭明明隻在一側擺了台燈。他又借著台燈暗弱的光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是個身材高大的蘇聯女人,看上去四十上下,臉色蒼白,額頭凸出,灰色與紅色相間的大裙子很好地掩飾了粗壯的腰圍,但從整體上來講,還是一個很耐看的女人,至少從她的這個年齡段來講。
    蘇聯女人說了一句什麼話,然後向著風兒微微欠了欠身。
    可是風兒根本聽不明白。
    她又說了一些什麼,這一次語速比剛才要慢很多。風兒苦笑了。問題根本不在於說話的快與慢,哪怕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不懂蘇聯話的人也是該聽不懂還聽不懂。
    最後,蘇聯女人終於明白了,轉向門口的女人,似乎是支使她去做什麼。那門口的女人要矮小些,怎奈是背對著外麵的光線的,所以風兒也隻能看出個輪廓,感覺上似乎比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要年輕很多。
    那年輕女人走後,屋裏的女人便再沒有說過話,不過從神態來看,非常的謙恭,看樣子是請風兒等一等。
    風兒略略猜出了一點。
    自己現在,應該在那個蘇聯老太太的家裏,而甜兒,應該也是這個家庭的一員。想到這他又迷糊了——從外表來看,甜兒怎麼都是一個中國女孩…而且,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感覺到展晴的存在。
    蘇聯女人忽然立直了身子,向門外的人行了一禮。
    風兒的目光也落在了這個進屋來的人身上。
    是個年輕人,看樣子,是個學生,年紀可能比莫名稍微小那麼一點,因為神情裏還帶著些稚氣,要麼就是因為臉上那副金絲夾鼻眼鏡鬧的,把一個原本清秀的青年顯得特別文弱。
    風兒淡淡地笑了。
    這個青年最吸引他的地方,不是年齡,也不是氣質,而是他頭發和眼鏡的顏色。
    黑色。
    是個中國人吧。
    果然,他一開口便是中國話:“您好些了麼?”
    風兒勉強撐起身體來,笑笑:“多謝,好多了。”
    年輕人也笑了,這一笑卻把他顯得更加靦腆了:“那就好那就好…用不用叫大夫來?”
    風兒的心跳了一下:“哪位大夫?”
    蘇聯女人搬了一把帶寬大靠背的椅子過來,年輕人有些窘迫地用蘇聯話道了謝,然後在椅子上坐了,坐姿很僵硬,兩條腿看上去比現在的風兒還不靈活:“…是家裏的大夫。”
    風兒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哦,你要是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告訴我們。”
    風兒抬起頭,淡淡道:“有吃的麼。”
    年輕人臉上似乎有了些驚喜的神色,立刻扭過頭去,向身後的蘇聯女人吩咐了幾句。蘇聯女人點了點頭,又貓著腰快步走了出去,穿著棉拖鞋的大腳落到地板上一點聲息也沒有,走路的姿勢也像極了貓。
    年輕人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了風兒身上:“嗬嗬…小兄弟怎麼稱呼?”
    “小風。”風兒輕輕咬了咬自己的唇,不知怎麼,忽然覺得除了莫名之外,誰叫自己風兒都會很別扭。
    “哦,小風,嗬嗬,好。那個,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可以叫我恒軍。”單獨麵對著風兒的時候,年輕人似乎放鬆了很多,“你很勇敢!了不起!”
    風兒搖了搖頭,笑笑:“請問,那個女孩怎麼樣了?”
    “還在昏迷中,不過大夫說已經沒事了,要恢複,就是時間問題。”恒軍說到這裏微微皺了皺眉頭,“我們很感謝你救回了她。”
    “我可不可以問問,”風兒試探道,“那個女孩和這家人的關係?”
    恒軍似乎有點為難:“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是這家人的老太太收養的一個中國女孩,至於其它的,我也不好說。”
    風兒把頭低了,似乎在想事情。
    恒軍顯然很不習慣風兒這種冷漠,於是有些慌張地尋找話題:“你不是當地人吧?我聽你的口音不像。”
    風兒點頭:“我是從外麵來的。那麼,你呢?”
    “我是這家人的遠方親戚,”恒軍苦笑,“在蘇聯上學,現在在給表舅做翻譯。”怕風兒聽不懂又解釋,“我表舅就是這家的男主人,常和中國人做買賣的…啊,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沒事,不用擔心。”風兒用食指按了按太陽穴,止住剛才那一陣要命的眩暈,“可能就是有點餓了吧。”
    “馬上就好了,牛奶很快就做好,你再等等。”恒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過來扶著風兒,想幫助他躺下,哪知風兒忽然過敏一般地把手抽了回去。
    一陣尷尬的沉默。
    “啊…對不起。”恒軍有點不知所措。
    風兒的臉瞬間紅了,又不好解釋,隻好把頭埋進被子裏去,手輕輕擺了擺,意思是不要緊。
    門口又傳來腳步聲,看來是剛才的蘇聯女人拿牛奶和麵包回來了。
    恒軍輕輕地站起來:“你慢慢吃,吃完了就好好睡吧,有什麼事的話,明天說。”說罷,又有些不放心似的回過頭來,“我明天早上再過來,你不用怕。”
    風兒鬆了口氣。
    拉開被子,看到的是另外一個蘇聯女人,很年輕,約麼還不到二十歲,金紅色的頭發撲打著紅撲撲的臉蛋,整個人圓乎乎的,想來就是剛才在門口的那個女人。
    風兒剛想開口,又想起說話也沒用,於是隻好用動作來比劃,意思是把東西放下就好了。
    可是這女人卻笑起來了,露出了一口雖整齊卻不是很白的牙。
    風兒還沒反應過來,一杯熱乎乎的牛奶就被遞到嘴邊了。
    厄…她要喂我。
    風兒笑笑,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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