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5章 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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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冰冷,壓抑。
像一個觸不到底的深淵,又像一場永遠醒不來的噩夢。
每一處骨頭的縫隙,都傳來冰冷的刺痛。因為皮膚,已經沒有感覺了。
怎麼辦…眼睛還是睜不開。
隻能靠摸索,一直摸索。強迫自己適應冰水下的溫度,可效果卻是,身體在漸漸麻木。
壓抑,異乎尋常的壓抑。這種感覺,和任何一次潛水都不同。
因為頭上,是厚厚的冰層。
海水很鹹,很深,但,海水是暖的。
隻要潛下去,就會感覺得到,那一種安詳而深沉的暖。
然而這裏不同。
風兒第一次知道,原來寒冷和黑暗,是可以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
忽然很慶幸,自己現在的身體,是一個曾經非常擅長遊泳的少年;又忽然覺得很可笑,因為大凡淹死的,都是會遊泳的人。
這個少年也不例外。
最諷刺的是,他救的也是一個女孩。而且,是船主的女兒。
風兒不知道他是否也是被推下水去的,隻知道,直到他死去,依然沒有找到自己要救的人。
可悲的人。可悲的人類。可悲的神。
到底是為了什麼,甘願犧牲自己。
忽然很想笑。已經忘記了自己下水來的目的,隻覺得,胸口越來越漲,眼前越來越模糊。
我豈不是比他們還要可悲,已經做了,卻不知自己為的是什麼。
腳,忽然被什麼東西纏住了,然而,隻有一瞬。等風兒反應過來的時候,腳上已經沒有了那種被糾纏的觸感。
是什麼呢…
身體,本能地下潛,向剛才的方向靠近。
伸出手,結果什麼也沒有撈到。
陽光無法穿透厚厚的冰層,所以冰層下麵,是一片冰冷的黑暗,眼睛隻能依稀地分辨出一些模糊的輪廓。
到底…是什麼…
又是一下!那種水藻一樣的東西!剛剛碰到了風兒的手指!
難道…
他想起,甜兒的頭發,很長。
找到了嗎?我找到了嗎?
繼續伸手,拚命地抓夠著。胸口漲得快要噴出血來,全身因缺氧而抽搐,可是…
可是現在放棄,就真的是大傻瓜了。
馬上就要夠到了呢…
甜兒的長頭發…
馬上…
快要窒息了。
拚命定下心神,把所有雜念都踢出去,想節省一點氧氣…可是,不可避免地,大大地嗆了一口水。
冰冷的液體,像鉛,洶湧地灌進了身體裏。
該死!
可是,我就要抓到了…
腰上,忽然傳來了一股力。
有人在拉繩子。
混賬,拉什麼拉…
等一下,隻要再等一下…
還在拉。
自己就像一隻被釣到的魚,無論怎麼掙紮,都已經係死在了鉤子上。身體,離剛才的地方越來越遠了!
風兒咬了咬自己的唇。
咬出了血。
不需要思考,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解開了自己腰上的繩子。
送死麼…
即使是送死,我也一定要做到。
我就要找到了。
就要。
不知過了多久,手臂,終於觸到了,一個僵硬的,細弱的物體。
那是女孩的腿。
風兒笑了。
岸上,傳來了一陣驚呼。
“咋回事?沒係緊吧?”“是不是讓大魚咬斷了?”“媽呀,這下可完了。”
穿著灰色大衣的青年,默默地立在冰窟窿的旁邊,手裏,拿著一截濕漉漉的、冰涼的繩子。
繩子的盡頭,沒有人。
有人走過來安慰他,也有的人趴在冰窟窿口大聲喊,更有的拿出工具來,想把這附近的冰鑿開。
“那個哥哥,是不上不來了啊。”大男孩冒冒失失地來了這麼一句,結果被他爹重重地敲了一下後腦勺。
“我們等等看。”莫名輕輕地說,眼睛裏,沒有悲傷。
目前,也隻能等。
5分鍾過去,8分鍾過去了…帶著手表的小青年已經不敢再報時了。
人們徹底絕望了。
太陽從厚厚的雲層裏鑽了出來,把更亮的光投到雪地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莫名的眼睛,忽然亮起來。
他忽然伏下了身去,把手伸進了冰水裏。
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
幾秒鍾過後,冰麵上,傳出了“嘩啦”一聲水響。
人們發瘋一樣地歡呼起來。
莫名把水裏的人,拉了上來。
全身精濕的少年,還有,身體已經冰冷了的少女。
大家由歡呼再次轉為了擔憂,紛紛靠上了前去。
兩個人被平放在了冰麵上。風兒還有氣息,可是少女,似乎已經停止了心跳。
人們唏噓起來。
莫名的眼神,卻忽然柔和了許多。
蘇聯老太太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她身邊的小老頭立馬從兜裏掏出手帕來,遞給中年男人,那男人又跟老太太說了一句什麼,老太太才把手帕接了,擦了擦眼睛。
莫名把自己的衣服脫下,為風兒裹上了,又走到嬌小的少女身邊,右手拿起了她的手腕。
人們睜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莫名的另一隻手,巧妙地搭在了自己的右手上,一時遮掩住了有些古怪的動作。
日光白得刺眼,沒有人注意到,莫名的指端,流溢出了淡淡的金色光暈。
“爹,他幹啥呢?”
“別吵吵!當初你媽犯病,人家也是這麼看的。”
眾人聽得將信將疑。
“啊呀,醒了醒了!”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繼而大家看到,少女青紫的嘴唇忽然張開,然後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神了啊!”“太好了!”“這是活菩薩啊!”
蘇聯老太太又大哭了起來,那中年男人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情願,但最後還是上前,把濕淋淋的女孩抱了起來,看都沒看莫名一眼,就自顧自地向著車子走去。
莫名也把風兒抱了起來,緊隨其後。
人們像追隨著神一樣,一路跟著他們,把自己的攤子都忘了。
小老頭拉開了車門,中年男人抱著女孩先坐了上去。老太太坐在了前麵。小老頭剛要把門關上,卻被老太太製止了。
老太太又是嘰裏咕嚕地說了一通,不過這一次,似乎引起了小老頭和中年男人的強烈反對。
莫名抱著風兒,就在一旁靜靜地站著,似乎在等待著爭執的結果。
有懂得蘇聯話的中國人湊上來,好心提醒:“他們是在說,治你的小徒弟的事。老太太要把他一塊帶回去,她兒子不讓。”
莫名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這時,爭執似乎已近告一段落了,小老頭向莫名招了招手,臉色不是很好看。
莫名走過去。
老太太笑了,像一朵枯萎的大葵花,比劃了一個動作,意思是讓莫名把風兒也放到車上。
莫名笑著問:“那麼,治好了之後,可以把他送回來麼?”
旁邊立刻有中國人用胳膊杵他:“放心吧,他們有的是錢。肯定能治好。”又有的說:“這家人我們認識,就住江邊,到時候我們領你去接你的小徒弟!”
莫名似乎終於放了心,鬆開了手,向老太太微笑著點了點頭。
車門被關上了。
人們敬畏地向後退了一步。大男孩想湊上前看看,被他爸爸一把拉了回來。
黑色的吉普車發動了,冒出烏突突的煙來,在眾人的注視下,從雪白的冰層上軋了過去,留下了兩道黑黑的車輪印。
小男孩安慰似的,抓住莫名的一根手指頭,搖了搖:“沒事的,咱先回家!”
莫名低下頭,笑了:“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