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卿篇 第一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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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翟雲道:“魯公先是去蘇樓探望老太君,兩人在裏邊談了半會兒,之後魯公又去探視兩位世子,然後就召集了幾位重臣。”
我問:“你也去了麼?”藺翟雲點頭:“是的。”
“他交代了什麼?”
“魯公與諸位大人商議怎麼拖延時間直至曲將軍的援軍到來,然後魯公擬了一份詔書,又備了一隻錦囊,都交給了周將軍。”
藺翟雲似乎明白我心裏的想法,不等我發問便徑直說下去:“詔書隻有周將軍看過,其他人都不知道上麵寫了什麼,不過我看周將軍的臉色稍變,倒能猜出幾分,多半是魯公的托孤遺詔。至於錦囊裏是什麼,就連周將軍也不知道,魯公當時隻靠在周將軍耳邊秘密囑咐了一句,因我懂唇語,便記了下來。”
“魯公說:如果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局麵,蕭家大軍攻進金陵,蕭晚月非要斬草除根對世子下毒手,到時候再把這錦囊交給夫人,切記,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那麼做,哪怕金陵不保也別讓夫人見到這錦囊,除非世子真有危險。”
別有深意看了我一眼,藺翟雲道:“我想,錦囊裏的東西或許與夫人有關。”
此時我無心深思錦囊裏藏著什麼乾坤,隻覺得司空長卿事事都在交代遺言,心裏不由一陣發麻地絞痛,不甘地問:“長卿當真回天乏術了?”
藺翟雲終究不忍對我太過尖銳地打擊,婉轉道:“夫人,有些事逃避不了,不如麵對。”
我問:“你剛才給長卿吃的是什麼藥?”
藺翟雲道:“九轉丹。”
能解百毒的九轉丹!是了,我怎麼會忘了還有這方法!
我心底才剛剛浮現一絲希望,就聽藺翟雲道:“能拖得一個時辰是一個時辰。”
不是年,不是月,甚至連日都不是,司空長卿的性命竟隻能用“時辰”來計算!我不肯接受,喃喃說著:“不會的,一定還有什麼方法能救他!”
“魯公為你渡了蠱毒,本來立即便會七竅流血毒發身亡的,隻因事先吃了還魂丹,事後又吃了三份量的九轉丹,才得到遏製。終有一刻,還魂丹的藥性一過,魯公必死無疑!”
“我不會放棄的!”我用力抓著衣袖,想捏碎所有的痛苦:“蕭晚風曾經也服下過還魂丹,也曾經在生死邊緣掙紮,但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藺翟雲歎息:“吃了還魂丹還能活下來的,已經是一個奇跡!”
“那就再創造一個奇跡!”我大喊出聲,心裏有多恐懼,喊得就有多大聲。
藺翟雲麵露痛苦:“奇跡如果能再三地出現,就不再是奇跡了!夫人,你為什麼要自欺欺人,到最後隻會加倍地痛苦!”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願再與他說話,轉身回到屋裏。
司空長卿還在睡著,我再度擔驚受怕地去探尋他的鼻息,直到察覺他規律的呼吸,情緒才稍稍安定下來,卻仍然不安著。
“如果你沒遇見我該多好……或許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我自說自話:“如果真有下輩子,還是別相信緣分了,千萬別再遇見我,也別再被我連累。”
就讓彼此注定無緣,不再恨不相逢。
就讓兩人擦肩而過,相逢流著不相識的淚。
“今生呢?”他睜開雙眼,幽幽看著我,“這輩子還沒過完呢,怎麼就想著下輩子了?”
我見他醒了,趕忙擦眼淚,一邊順著他話說是,一邊不知所措地道歉。
他說:“悅容,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我紅著眼睛困惑:“什麼話?”
他溫柔地笑笑:“愛是一種信仰,奇跡是信仰最寵愛的孩子,隻要有愛,隻要一個人有足夠的信念,他就能創造奇跡。”
我一怔,心裏百般滋味。他到底還是聽見了我和藺翟雲的談話。
往床榻上一坐,我俯首親吻他的額頭,請求:“那麼,就讓你的愛為我創造一個奇跡,好麼?”
他沒有回答,說了另外一句話:“這輩子即使有過那麼多的痛苦那麼的悲傷,我還是應跪下來感謝神明,讓我遇見了你。”
“我也一樣。”我跪在塌前,與他十指相握。
我在心裏問,如果我現在虔誠地去信仰神明,他會不會賜我一個奇跡?
※※※
神明的奇跡未聞訊息,蕭家的大軍卻提前到來了!
蕭晚月違背了誓言,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一天發兵。我雖有點措手不及,心情卻出奇平靜。
戰爭的號角“嗚嗚”爭鳴,洪亮,綿長,像是厲鬼的尖叫盤旋在金陵城的上空。
全城百姓陷入空前的恐慌中,有些地方出現了暴亂,暴民們開始爭相搶奪糧食,有的衝進了糧倉,以求戰亂時得以充饑自保。
周逸派了五百精兵去鎮壓,隨即去了城頭點兵,加強城門防守。
在這內憂外患之際,大臣們跪在房門外請示,等待司空長卿和我出去主持大局。
司空長卿起身,道:“悅容,為我披上戰袍!”
我並未阻止他,依言取來戰袍服侍他穿上。
銅色虎口戰甲,外罩大氅,猩紅色的披風,金線繡以展翅飛鷹,銀槍在手,槍頭紋龍紅纓,睥睨眾生,橫掃千軍,是何等英雄氣概?
雄鷹翔於天空,猛虎奔於森林,他司空長卿,就該馳騁沙場,盡顯英雄本色。
我盛裝打扮,頭頂鳳冠,身著百鳥朝鳳紫金袍,耳綴珊瑚香玉攥明珠,項配八寶五彩瓔珞,腕套兩對藍田暖玉鐲,兩對遊龍戲鳳金雕鐲,就連當今太後,也不及這身風華。
挽著長卿的手,我與他一同出現在眾臣麵前。
眾人見此,頓覺天降金光,匍匐跪地,齊齊高呼:“天佑金陵——國公、夫人千秋昌盛——”
我陪同司空長卿登上城樓,藺翟雲緊隨在側。
周逸正一身戰甲站在城頭,俯視戰場,眼底寒光成冰,任憑蕭家潛出的副將在那邊大聲叫罵,堅決不出城迎戰。
時值正午,烈日當頭。天地不感一絲暖意,卻是交迫的寒冷。西風蕭瑟,徒添肅殺。
我低頭看去,長川軍已兵臨城下,遠處黃塵滾滾,幾十萬大軍黑壓壓的一片,連接著蒼茫的天幕,一麵麵旌旗橫曳翻滾,紫色六瓣菱花上繡著碩大的“月”字,迎風招展,張牙舞爪。
鷹隼在天上翱翔,發出一聲聲淒厲的鳴叫,蕭家那副將坐於馬背,尤在城門下破口大罵:“爾等金陵這幫縮頭烏龜們,還不速速打開城門來你軍爺爺胯下受死!難不成嚇破了膽,屁股尿流地滾去自家老娘褲襠裏發抖去了!”遠傳長川軍轟轟大笑,搖旗揮杆地叫好。
我冷笑,微微揚手,藺翟雲隨即將一把弩弓送到我手中。那是昔日司空長卿親手為我做的,今日我就用它讓那廝閉上嘴巴。
“嘭嘭嘭——”我連射五箭,那副將好本事,揮動馬槊斷去我四支弩箭,卻還是被我最後一支射穿了頭盔。
他幹愣愣地傻在那裏,眼球子往上滑,箭還刺在他頭上,再差一寸便可讓他腦袋開花。我自然不是射偏了,是有意羞辱他。他意識到自己差點死在一個娘們手上,不知不覺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一滴冷汗不由自額頭滑下,又羞又惱。
我方將士見此,剛才被罵得憋屈的鳥氣頓時舒暢開來,搖旗呐喊,直呼:“夫人萬歲!”
我站在城頭上喊道:“爾這口灌屎尿臭不可聞的東西,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還不給我滾回去,叫你叫主帥前來,就說你姑奶奶我有話要問!”
那副將臉成醬色,怒道:“你這潑婦姓誰名誰!”
我看了司空長卿一眼,笑著喊回去:“聽好了,姑奶奶我乃金陵司空氏楚悅容!”
那副將驚愕稍許,忽聞後方大軍傳來鼓鳴召他回去,狠狠瞪了我一眼,便頂著頭盔上的那支弩箭策馬往回奔去。
不消半刻,塵土再度飛揚,便見來人身穿寒雪銀甲,驅策一匹天山白馬,不急不緩徐徐而來,冷麵似含寒霜,嘴角如噙刀笑,正是蕭家統帥蕭晚月。
他已換了一口兵刃,不再是昔日的寒光劍,而是一把長柄彎月斬馬刀,單手持於馬側,雖未開殺,殺意早已撲麵而來。
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幾個前鋒大將,以及三個儒衫軍士,看來是在護主帥周全。
我未曾多看他人一眼,隻死死盯著蕭晚月,冷聲問道:“你為何食言而肥!”
蕭晚月策馬立於城下仰麵看我,眼中短暫的隱痛一閃而過,已不複昔日溫柔,竟有一份恨意如劍光似的朝我射來。
我心中一悸,便見他白袖一揮,執起斬馬刀直指司空長卿,也不回我隻言片語,僅對他道:“司空長卿,今日我要與你簽下生死狀,決戰金陵城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若死,蕭家絕不向你複仇,長川軍必退兵五十裏,三日後再攻金陵——若你敗了,我要你司空氏成為曆史塵埃,我要你司空長卿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眼裏,現在隻有三個字:恨!恨!恨!
司空長卿看向蕭晚月,隔著一段距離,兩人眼神凜冽對峙一回,應道:“好!”
眾將大驚,跪地齊呼:“主公萬萬不可啊!”
司空長卿望著多年來相依相伴的紋龍銀槍,又看了看狼煙四起的戰場,心中豪情頓起,縱聲大笑:“我金陵兒郎,個個都是英雄好漢,豈能被長川蕭氏所辱?今日且讓我廝殺一場,讓蕭家的人看看我們的本事!”說罷躍下城頭,一馬當先,奔出金陵。
鬃毛如烈焰的神駒,在風中獵獵飛舞的火色披風,以及那銀色長槍,使得司空長卿氣勢如虹,仿佛戰神一般令人心悸神搖。
我幾乎是屏著呼吸看著司空長卿衝入戰場的,那如同烈火燎原的氣魄,縱橫捭闔的聲望,讓我一個婦道人家也心生凜然壯誌。
這一刻,仿佛整個戰場都因他而燃燒膨脹,金陵軍也因他備受鼓舞,四下軍士一個個變得勇猛豪情,搖旗呐喊。
我與周逸、藺翟雲隨後也下了城頭,奔出金陵,兩軍隔著戰場遙遙對峙。
藺雲蓋自長川大軍中緩緩走出,一手負背,一手持拿生死狀,臨風站在戰場中間。藺翟雲亦從金陵軍中走出,與他迎麵對立。
叔侄彼此相顧,竟一時無言。
藺雲蓋仰麵唏噓:“沒想我們竟真要同宗相殺,蒼天捉弄啊!”
藺翟雲平聲道:“你我各事其主,各盡其職,叔叔不必記掛情分,便如昔日所言,該怎麼做便怎麼做。”
藺雲蓋點頭,眼中不複無奈,隻有堅決,衣袖一拂,將生死狀扔於藺翟雲。藺翟雲展開一看,確認內容無誤,朝藺雲蓋點了點頭。藺雲蓋擺手,便有兩位軍士搬來木桌置於戰場最中央,桌上設有文墨,藺翟雲將生死狀平攤木桌之上。
蕭晚月和司空長卿上前,揮斥方遒,各自簽上姓名,筆杆隨後擲於地上,兩道清脆的斷裂聲,見證了生死契約。
藺雲蓋道:“生死狀已簽!勝負在人,生死在天!”
眾人退出戰場,退至外圍觀望。
我是最後一個退出戰場的人,離開前一直站在司空長卿背後。蕭晚月當時看著我,眼中仍有一絲脆弱的希望在掙紮。我沒有看他,對著司空長卿的背影道:“我會永遠在你背後支持你,也請你千萬不要忘記曾經答應過我的誓言!”
活下去,以愛起誓,創造生命的奇跡!
司空長卿並沒有回頭看我,隻是微微舉起右手,銀槍閃閃,指破蒼穹。
——蒼天明鑒,我與你同在!
我讀懂了他無聲的言語,微微一笑。
最後一眼看向蕭晚月,見他隻身茫然佇立在西風蕭瑟中,如風化的冰雕般,一點一滴失去雍容華貴的體態……
我終究不忍再去看他的落寞,轉身離開了。
怎能麵對,如我接下來將要帶給他的,是更大的打擊,更深的傷害。
回到金陵軍陣中,我站在巨大的戰鼓前,拿起鼓槌,“轟——”地一聲敲響。
我為司空長卿擂鼓助威,我要他生,便意味著,我要蕭晚月——死。
遠遠的,那襲白色身影踉蹌地退了一步,微微弓下身子,萬分痛苦地捂住胸口。
那裏,是心碎的地方。
我閉上眼睛,將他從視線中驅逐。
依稀想起不久前,我曾問過周妍:如果兩人隻能活一個,你希望是誰?
周妍的答案,寧願心中深愛的那個人活下來,她陪丈夫一起死。
我的選擇,背道而馳。
突然又想起司空明鞍曾說過的那句話:其實人生並沒有所謂的答案。
愛這樣的感情,終究抵不過沒有答案的答案。
戰場上已開始了激烈的交戰,兵刃交接聲乒乒乓乓,夾雜著兩軍的呐喊聲,排山倒海地湧進我的耳朵。
我閉眼擂鼓,心無旁騖。
或許我唯一的記掛,隻剩下一個奇跡。
金陵軍中,藺翟雲撫掌,和著我的鼓聲歌道:“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桴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這是一首國殤戰歌,眾軍初時隻是以聲相合,後來也跟著高歌起來。
蒼勁悲愴的歌聲在天地間回蕩盤旋,對國土淪喪的痛,對入侵者滿腔的恨,全都化為浴血奮戰的豪情,視死如歸的決心。
將士們將這份勇氣,通過歌聲傳達給了戰場鏖戰的那道紅色身影,如火一般,熊熊燃燒著的,生命!
奇跡,誕生了!
蕭晚月在銀槍的披靡攻勢下,節節敗退。
長川軍陣中死寂一片,眾將士麵色蒼白,神色惶然。
無聲無息,我落下眼淚。
許是因為歌聲太過悲壯,許是因為自己曾經做過的充滿著溫柔的美夢。
夢中漣漪湖麵,一輪晚升的明月,月中映著一雙眼眸,清澈明亮。
他說:我相信這個世上,總有一個人會永遠為另一個人等待。如果……嗬,我隻是說如果,哪天你不想等了,就帶著這隻玉簪子來找我。
“嗚——”天空橫然傳來洪亮的鼓角聲,打亂了我擂鼓的頻率。
哢嚓一聲,鼓槌豁然斷成兩半。
我茫茫然地看著自己手中半截木樁,腦中一片空白。
已分出勝負了麼?誰勝了,誰敗了?誰活著,誰死了?
歌聲不知什麼時候早已停止,整個戰場,幾十萬大軍,鴉雀無聲。
我緩緩抬眼,黃塵隨著風沙中緩緩散開,戰場上的畫麵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乍見那一幕,我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眼前劇烈地晃動,兀地喉嚨一陣腥熱,嘔出鮮血。
奇跡,從來沒有出現過!
司空長卿遠遠遙望我,麵色死灰,不停地吐血。鮮血像是紅色的河流,源源不斷地淌過他的胸膛,在地麵上流出一條崎嶇的血河……
還魂丹的藥性,終於是盡頭了……
司空長卿看著我,此刻的眼中沒有悲哀,沒有絕望,隻有愛憐和不舍。
他緩緩開了口,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飛揚的微風,將這句話溫柔地送到我的耳畔。
我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著,看到蕭晚月眼底驟起的濃烈殺意,斬馬刀已架在司空長卿的頸項上。
“不要——”我朝戰場狂奔過去,過長的裙擺讓我摔倒在地,跌在他們跟前。
緊緊拉著蕭晚月的袖角,我苦苦哀求:“求你,別殺他,別……別讓我恨你……”
蕭晚月笑了,溫柔地對我說:“悅容,恨我吧,恨到老恨到死恨到灰飛煙滅……有時候,恨也是一種感情。”
“不——”
淒厲的尖叫聲中,長刀揮下,頭顱飛向天際,逆著光,成了一個永恒的黑點。
——他就這麼死了,就這麼死了,死在我麵前,血如雨下。
我呆滯地坐在地上,抬頭茫茫看著天。
天空是寂靜的藍,陽光在那藍色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延伸,尋找生存的空間。
那些光芒,終究還是被無邊無際的天空吞噬了。
我疑惑著,是否再也看不到那些陽光了。
無意低頭,卻看見腳下有一朵花,花朵上有陽光在閃爍,直到……花瓣墜落、枯黃、腐敗……至死。
那朵花兒,會不會後悔呢?
我的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那朵花兒,會不會後悔用生命愛過陽光呢?
大風刮起,席天幕地的黃沙。
長卿最後的聲音,仍在風沙中穿透,如同他的思念,苦苦哀求著,不肯離開。
他說:“悅容,我希望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還要和你相遇。”
死後等在來生裏,再繼續曾經廝守的故事。
我抓著泥土,慢慢地爬過去,抱起他的頭顱,嘶聲痛哭起來。
眼淚像泉水似的,怎麼也擦不幹淨。
那些隨著鮮血和眼淚,死在泥土裏的愛情,會不會像土地上的花朵一樣,在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開出地老天荒呢?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