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 衰敗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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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設想了很多次,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仍舊不敢相信這兒曾經佇立著享譽各國的花都月珊城。川國最繁華的帝都現如今隻留下一片瘡疤縱橫的瓦礫,彌漫在空氣中的焦臭混雜著血鏽鹹的味道鑽入鼻孔裏,刺得人反胃。戰爭已經結束了十幾年,可這兒仍然清晰地銘刻著當年那慘烈的廝殺,無論是五國,還是川國,死去最多的,都是本該擁有幸福生活的人民。
“快到了。就在那兒。”潦泱站在柱子下方朝我喊道,“七月,別站那麼高,你會被駐軍發現。”
我跳下去,拍拍衣角的塵土,將長發隨意束起來,道,“我們走吧。”
目的地是一家位於火之國屬地中的一家酒館,這是唯一有建築物的地方,遍布的酒店花館出入著各色妓女和駐軍,他們左擁右抱,跟那些妓女喝得酩酊大醉,的一夜逍遙快活,不知能活到何時。
在酒店安頓好後,花躍將最後的一半定金交給了穆桑斂,露出一個極不自然的微笑,說道,“這一路,辛苦你們了。如若他日,我,我能夠自保,你們盡管來找我,無論是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
“不必了。”我瞥了眼花躍,笑道,“我們還是維持錢的關係比較好。”
“說的也是,那麼,就在這裏結束契約。多謝了。”
穆桑斂聳著肩膀摟著我離開了這兒。走在煙花巷陌中,他的眼睛就沒法從那些風騷浪蕩的女人身上移開,找了一家妓院,他帶著我走了進去。
“我去找地方住。”
“來吧來吧,這兒住著安全,笨蛋。”
穆桑斂順手摟了一個接客的妓女,在我耳邊低聲道,“現在你這身打扮,沒人知道你是女人,放心。”
這一路風塵撲撲不說,我的衣服也早已破舊了。我和穆桑斂分別開了兩間房,他已迫不及待摟著女人進去享樂了。我吩咐一個女人給我準備熱水,又叫了點吃的就叫她們不準進來。
好好泡了個熱水澡後,我換了一套嶄新的衣服,坐在桌邊喝酒解乏。外麵紅燭闌珊,影影棟棟,不絕於耳的嬌笑挑逗聲淹沒在濃烈的脂粉味中。一壺酒下肚,我靠在一旁閉了會兒眼睛。這時,聽到樓下幾個男人叫嚷著,也沒注意。不過會兒,門突然被撞開,一個穿著淺綠色紗裙黃繡衫的女子倉皇地逃了進來,她身後傳來男人的叫聲,“把那個臭婊子給我抓住——抓住她——”
她看到我,一臉恐懼,竟然站在那兒動彈不得。我走到她身後,閉住了門,說道,“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
“謝謝!”
男人的身影在我的門外不停晃蕩,幾聲交談後,他們小心翼翼叩響門。
“抱歉,客人,我們正在找一個穿黃繡衫的女人,您是否能讓我們檢查一下房間?”
“滾開,忙著呢。”
“大哥,我確實看見喆韻進了這間屋,她一定在裏麵沒錯!”
我仰脖喝完了最後一杯酒,走到床前,將藏在裏麵,裙角卻仍舊露在外麵的女人拉出來,將她推在床上,掀起被子蓋起來。她低叫一聲,死死按住了自己的前襟。沒得到我的回音,那幾個男人也不管那麼多了,直接推開了門圍到窗前,見我摟著女人,便隻得連連後退了幾步。其中一個三角眼八字胡的男人客氣地問道,“那個,請問您是否看到一個女人——”
“是不是我床上這個光溜溜的女人,你們也想看看?不過價錢可是得均攤。”
“不不,您誤會了,我們……”
“不是的話就滾出去,別打攪我,不然後果自負!”
見我板起臉,那幾個人隻得全都退出去。剛一聽到閉門聲,被我壓在身下的女子就大力將我推開,並且一個巴掌摔在我臉上,羞憤地跳下床將衣服扯緊,淚眼婆娑,“你這個不要臉的流氓!”
“你,你幹嘛!”
她爬上窗戶,做了個深呼吸閉著眼睛跳了下去。下麵,是一個池潭。
我捂著發紅的臉,氣得找不到北,這還是我第一次被人這麼輕易打著臉。什麼叫臭流氓,我明明也是女的!
不遠處又聽到追逐的聲音,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
喝了酒好好睡了一覺,我第二天下午才醒來。一睜眼就看到穆桑斂躺在我身邊看書,他瞧瞧我的臉頰,笑道,“這兒沒有供人娛樂的男人吧,怎麼還留了痕跡。”
“別提了,昨天遇到個瘋子,好心幫了她,卻被賞了一耳刮子。”我坐起來,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什麼時候走?”
“那得先問你想去哪兒。”
我笑了一聲,“當然是首領在的地方。”
“哈哈,那個男人從不露麵,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我越過穆桑斂,倒了一杯水喝,“總會有人知道。”
“……找到首領,你打算怎麼做?”
喝光水,我摸了一下嘴,回頭笑道,“當然是殺了他。”
“為了軒池?”
“為了自己。”我停了幾秒鍾,走到穆桑斂麵前,靠在他懷裏說道,“還有你。”
男人微不可問的歎息聽在我耳中竟是無奈之極。他摟著我,輕輕撫摸我的背脊,這樣的安慰,令人不安。
傍晚時分,一大片橘紅色的夕照垂落在光禿禿的大地上,我在街上隨意走著,到處都看得到火之國的標示,一枚中間有月牙鏤空的圓盤形狀,象征著連夜色都可吞噬的烈陽焱火。幾條交錯的街道後麵是一排修建豪華的宮殿,那兒就是駐軍的總部所在。
在路邊找了一家最不起眼的酒館,要了幾樣下酒的小菜,店家熱情地將溫好的酒端到我麵前。
“客人,慢用。”
靠著二層的闌幹望著逐漸西沉的太陽,竟讓我昏昏沉沉。無論在哪兒,看到的夕陽都是一樣的,沉淪,變得冰冷,金色怒放的最後光芒也會褪成鉛紫色。父母和哥哥,也曾像我一樣看到過這樣的落日麼,他們當時在幹什麼,休憩整備,還是仍舊戰鬥著?
“我告訴你多少次啦!多往酒裏兌水!你還想不想多賺錢?!”
聽到斥責聲我看過去,一愣,是昨天那女人!她正揪著麵前小男孩兒的耳朵,不停吵吵。
“姐,我錯了,錯了,別罵啦——好痛!”
“真是的!”
那女人抬起眼,看到了二樓唯一一個客人,驚得張大嘴,但她很快衝過來奪走我手裏的酒杯,一手叉著腰冷哼道,“哼,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到來了!”
她攤開手,我不明白她什麼意思,說道,“錢我已經付了。”
“別裝傻,昨天的昨天的——”女人一掌拍在桌上,湊近我的臉,笑嘻嘻地說,“姑奶奶我可是陪你睡過了,付錢!”
我瞧瞧自己一身男人的妝扮,不由笑了。原來她真把我當作了男人,也對,女人是不會去妓院留宿的。
“我沒錢。”
女人噗嗤笑了出來,她拍拍我的臉,不停往我身上靠,“嘻嘻,這位小哥又嫩又俊,嗯,看你還沒長全呢,我算你一半的錢怎麼樣。”
我橫起胳膊阻止女人再靠近,從兜裏掏出一遝錢在她眼前晃晃,她眼睛放光,伸了手就要搶。
“等一下。”我將錢藏在身後,笑道,“如果你在這兒脫給我看,我會再給你一遝,怎樣?”
女人瞪了我一眼,回頭朝那一直在旁便看著的小男兒吼道,“下去幹活啦,看什麼看!”
“哦。”男孩兒乖巧地下了樓。
“快點,我打算走了。”
女人不甘心地盯著我手裏晃動的錢,板著臉向後站了兩步,開始動手解上衣。露出內衣,她反倒靠近了我,一叉腿竟然坐在我腿上,一隻手在我臉上撫摸,另一隻手卻快速地抽出了藏在裙子裏的匕首向我脖子刺來。
“喂喂,這麼欺負一個小丫頭,也太過了吧。”
女人一驚,再一瞧拿著匕首的手已經被自己方才脫掉的上衣擰成繩子拴住,另外一端,是個不知何時坐在欄杆上的男人,臉色變得煞白。
“快下去,你太重了!”我推開女人,站了起來,“穆桑斂,出了什麼事兒?”
“有件好消息。”
我將錢扔在桌子上,端著酒杯走到欄邊,縱身躍下,說道,“走吧。”
“喂!”那女人也翻身跳下,吼道,“你什麼意思!”
穆桑斂停下腳步,回頭笑道,“抱歉了,我們家丫頭跟你開了個玩笑,哈哈,對了,你最好把衣服穿上。”
女人一瞧自己上身隻穿了一件內衣,羞得滿臉通紅,忙跑進了酒館,“可惡!你們耍我!”
“說說看。”
穆桑斂意猶未盡地搭著我笑道,“丫頭,是不是該讓你好好打扮一下了?”
“說正事,什麼消息。”
“……好吧好吧,你可太沒趣了。”穆桑斂斂起笑,說道,“找到了兩個組織的人。就在火之國的屬地,剛才從兩個妓女那兒聽到了消息。”
“是麼,水平怎樣?”
“交了手才知道。不過好像不是來殺我們的,因為他們昨天匆忙趕往了北方。”
“北方?”
“應該還在屬地之內,那兒有座棉落山,過了山就是朔之國的地盤了。”
我沉思片刻,問道,“棉落山,是不是長滿棉落樹的那座山?”
“嗯。棉落是種容易讓人產生幻覺的植物,木之國也有一座。”
“留在這兒等待還是追趕?”
“暫且先別動手,先看看他們想做什麼。”
“好的。”
我和穆桑斂還沒走到妓院門口便聽到有人大聲叫道,“喂,你們兩個人給我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