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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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瞧隻有我一人回來,紛紛站起身。裂濃氏仿佛預料到了什麼,他衝上前抓起我的前襟急急問道,“艾兩呢!”
“死了,我們剛才遇到了襲擊。”
“什麼!”
裂濃氏瞪大原本就外凸的眼睛,雙手顫抖不已。花躍一屁股跌坐,失魂落魄般連連搖頭,喃喃說道,“過不去的,過不去的,他們會殺了我們所有人。”
我甩開裂濃氏的手,走到老者身邊,將草藥交給那四個侍衛熬煮。
“您身體怎麼樣了?”
“……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有草藥,喝點看看情況,我們過了河,進入川國就好走了。”
囑咐了侍衛幾句,我走到洞外,找到了穆桑斂,“接下來怎麼做?”
“我的原則是,立場相左,必殺無疑。”穆桑斂瞅著我似笑非笑地說道,“怎麼,你舍不得殺了歲軒池?”
“除了你,他是我最親近的人,像我的哥哥一樣。”
“哈哈,初月可是比他強多了。”穆桑斂收斂了笑容,說道,“至少他可從來不計較兒女之情,是個名副其實的殺人機器。”
“初月的為人我絲毫不關心。不過明天交手,我絕對不會傷害軒池,希望你也別。”
“……七月,你就是這點完全不如你的哥哥,所以你永遠都無法超越他。”穆桑斂那雙深邃的眼睛盯的我手心冒冷汗,這隱約的戾氣就足以震懾人心,“縱使你的資質強過他百倍有餘。仁慈,還有那些無謂的情感會讓你喪失力量。”
“難道你還想讓我變成孤身一人?當初將我從孤獨中救出來的人不正是你?”
“……我不過是為了完成和你父母的約定。”
“約定,像你這樣的人,還會被一個小小的約定所束縛麼。如果哥哥還活著,我絕對不會讓他淪為你手下的殺戮機器。我們月下家族,不該承受這種不得善終的命運。”
“七月,”穆桑斂猛地將我拽到他麵前,他低下頭,嘴唇幾乎貼在我鼻尖上,冰冷的聲音聽的人手腳發麻,“已經殺了那麼多人的你還有資格擺脫家族的束縛?拋棄那些虛妄的情感,你不想為初月還有你的父母報仇了麼!”
“說到報仇,我最該殺的人,不是你麼。”
“……”
“哥哥被俘,是因為你的撤退戰略失誤。父母被殺,不也是你將他們征用於戰場?我所有的族人,都被你用在了戰場上搏殺,無一生還。穆桑斂,別再從我身邊奪走親人,這麼一個簡單的請求,為什麼不能答應?我們還是會完成任務,護送那些畫,軒池則帶走他們要的人,就這麼簡單不是麼。”
“……太幼稚了,七月。你太幼稚了。”
“石老讓我想起了本家養我長大的爺爺,如果可能我不希望他出事。但在軒池麵前我無法選擇,如果任務失敗,組織會抹殺了他。”
“七月,你難道不明白組織這麼安排的目的?一方麵讓我們來保護花躍,另一方麵又派人阻擊,讓我們互相殘殺決出勝利者。是一次清洗活動,將那些弱者淘汰的任務。”
“我明白!可我們的任務並不衝突,我們保護畫,他們奪走人,就是這樣!”
“你應該明白那些畫隻是個幌子!”
“花躍的締約上沒有說明,我們就有理由不執行。他現在改變締約也晚了。”
“如果是組織分派的任務直接變化了呢?”穆桑斂鬆開我的肩,掏出一本卷軸扔在我腳下,“這下,你又怎麼選擇?”
“……”我拿起卷軸看去,上麵果然顯示著任務的變化,組織要求我們保護石老安全到達目的地。我憤怒地將卷軸甩開,“這是騙局!騙局!”
“自己活命,還是殺了軒池,你選擇吧。”
“我絕對不會殺了他絕對不會!”
“那就逃走,從此麵對組織的追殺。”
“我要殺了頭領,殺了他!”
穆桑斂冷笑一聲,說道,“做出你的選擇七月,當前的選擇!”
“我放棄任務。”
穆桑斂的動作快的讓人無暇反應,他已經掐死了我的脖子,隻要他願意,可以瞬間要了我的命。
“在你放棄任務的同時,我們就不再是搭檔了,我應該殺了你。”
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我全身都在劇烈顫抖。一秒,兩秒,漫長的像是過了幾百年。脖子上的鉗製漸漸鬆了,我被人攬到懷裏,那厚實的懷抱幾乎讓我潸然淚下。
“如果我也放棄任務的話,就一起逃命吧。七月,哎,你記住,你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很大一個。”
“當初,你就應該任我爛在黑暗中。你給了我一盞燈,現在還想拿走麼。”
那填滿我童年無休止的夢魘中被滿眼的鮮血和煙霧籠罩,黑暗深處是空無一人的死寂空間,靜的像是墳塚,冷的好似冰窟。慘死的父母還有哥哥,那些親切的族人,一個一個死在了戰場上,被撕成碎片,化成腐朽的汁水,用他們的生命換來的現在,附著著濃烈的屍臭。
我和穆桑斂準備從‘蠶’逃離,仿佛有了預兆般,數十個組織的人如泉水般湧來,從四麵八方將我和穆桑斂圍在了中央。軒池陰著臉,布滿血絲赤紅的眼睛裏滲露出駭人的光,此時,大雨傾注而下,青灰色的雨簾像一張密網將整座山穀覆蓋起來。
“任務改變了。”
“……”
軒池將任務卷軸扔給我,血紅色字跡已經被雨水模糊,洇成一大片。依稀看得出幾個字,仿佛烙鐵般散發出血的味道。
【阻殺企圖叛逃的七月及穆桑斂二人】
架在兩岸石崖上的橋體隨著狂風搖動,像是隨時會斷似地。我仰著臉望向那漫無邊際的虛空之地,想起的是初次見到軒池時的情景,單純而美好的記憶,就這樣頃刻碎成了渣滓。
“抱歉了,七月……”
軒池咬著牙艱難地這麼說著,帶領著眾人一齊衝了上來。
‘蠶’太了解我了,那位未曾謀麵的首領,即便遠在千裏也已料想到我的全部行動了麼。讓我在自己的生死和親人的生死中作出抉擇,毫無禁忌地碾碎珍視的、渴望的一切,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殺手,隻靠著殺人的感覺就能活下去的怪物。當初我是怎麼選擇加入這個組織的呢,為了成為一個強者,保護自己和痛惜的東西,我不想再失去什麼,再也不想。唯獨成為一個強大的人,才能辦到。
深處的左手心處生成了漩渦,波流湧動,銀色的幻力劍一點點顯現出了形狀,強烈的氣流四處衝撞,被喚醒的殺戮快感從禁錮中被釋放。看著那些卑微醜陋的肉體被幻力撕得七零八落,讓那些汙濁腥臭的血噴湧幹涸,難以言說的絕妙體驗隨著幾個幻力師的突進而升華,我操起長劍衝入他們之中。其中一人手中操縱著十條幻力長鏈,幾條從地麵襲來,剩餘的則擁有生命和意識般從正麵攻擊。我一麵閃躲,一麵揮舞著劍擋去滋毒的暗器,一麵徒手抓起了具有強腐蝕性的幻力長鏈。用力向後一扯,在那人吃力抵抗拉力時,我猛然鬆開鏈子,他一個趔趄向後方摔去。我衝上前一劍插入他的額頭。幻力劍急速膨脹,吸滿了幻力,開始變化形態,刀柄抽長,劍刃變得粗壯有力,形成一派尖利的齒鋸,像一把巨大的銀色鐮刀。其餘幾個幻力師召喚了水元素,轟隆的水柱從深淵的河流中被抽出,像幾隻大手拍來。我用力劈開水柱,向下跳去。那幾個幻力師隨後跟來,將我圍在中央,快速劃了一道幻力咒,山岩兩岸的石頭聳動,形成巨大的尖刺朝我伸來。
“小心七月——”
這時潦泱跳到我身邊,殘虺出鞘,伸出的六齒刃猛地張開,那幾個幻力師躲避不及,被貫穿了身體。潦泱大喝一聲,握著殘虺用力向上方舉,那些幻力師便被從身體中央撕成了兩半。
我攀附在岩石上,向上看著那一方飛散的幻力,眼前已經一片模糊。潦泱忙去收拾其餘的幻力師,一道白色的人影與他擦肩而過,像是一陣風來到我麵前。他背後長了一對金色的幻力翅,懸停在空中,手中握著兩柄月刃。陰鷙的眼神讓我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對我百般照顧,兄長一般的軒池,他會殺了我,一定會。
“這是設計好的圈套,他希望我們互相殘殺決出強者。”
“……軒池,這一次,我們不能再各讓一步了。”
“七月,我一直把你當做妹妹。就算今天我殺了你,這一點也不會改變,明白了麼。”
橋上,裂濃氏和潦泱也參加了戰鬥,剩餘的幻力師全部集中了過去。
“就算你殺了我,也殺不了穆桑斂的,他從沒有展現過真正的能力。”
“他們的武器上都沾了火花草的毒汁,一點就足以取人性命。七月,你猜,這月刃上——”說著軒池一扇翅,將我推入了岩壁裏,月刃在我臉上劃了長長一道,血流到了嘴邊,“這月刃上,有毒麼!”
渾身的骨頭都仿佛被這一撞擊碎了,我橫起胳膊按在軒池胸口,痛苦地閉起眼睛,“軒池,我的哥哥,要比你優秀很多,如果方才是他,會馬上割斷我的脖子。你不配做我的——哥哥!”
最後一個字重重落音,我蓄滿力的手掌打在軒池胸口,揮舞著幻力鐮刀衝向那一片耀眼的光芒中,嘶喊著,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