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也被嚇了一跳，急忙移開手去，口中囁喏道：“你……你醒了……”
    那人一身月白錦袍，長長的黑發很隨意的束在腦後。他的臉很白，一雙大大的眼看向著自己時，裏麵帶著幾絲慌亂。不經意輕挑的秀眉，使得那張俊逸的容顏又少許帶了幾分局促不安。他微抿著薄唇，就那麼柔和的坐著，什麼話都沒有再多說。
    木顏突然覺得這人很是熟悉，不過看到那錦袍上繡的龍形暗紋時，卻稍微愣了一下。苦笑一聲，再不知道這人是誰那就是白癡了。遂笑笑，撐起身：“好久不見，原來九皇子已經成為西淩王了。”
    西淩王看到那人仄仄的樣子，臉色微變，又慌亂起來：“木顏你在惱我麼？”
    木顏聽到這依舊清脆的聲音，不由得苦笑：“我一直以為九皇子死了。”
    西淩王睜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木顏：“木顏不要這麼叫我，叫我曉曉。”
    曉曉？
    ……
    想起小時候那個喜歡纏著自己，跟在自己屁股後麵，還掛著兩行清涕的小孩……再看看如今溫文爾雅的帝王……
    不自然的咳了下：“西淩王說笑了……”
    那西淩王卻瞬間黑了臉，揚起嘴角譏笑道：“不過一個名字罷了，你用的著與我這麼生分麼！”隨後死死的盯著木顏，仿佛要溢出火來。
    木顏嚇了一跳，不明白為什麼這人會生這麼大的氣，隻能保持沉默。
    西淩王也沉默著，似乎在與他對峙。
    良久，木顏歎了口氣。這人眼中強壓的怒火使得他無法再沉默下去。
    “九皇子的乳名我是再也喚不出口的。我叫你名字可好？寒曉？”
    西淩寒曉聞言，緊繃的臉上終於流露出笑意。
    “我還以為木顏不記得我了……”幽幽的輕歎，似一陣輕霧般籠罩在木顏耳邊。
    兒時的玩伴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卻似乎不是以前那樣，木顏感覺有點不習慣，不由得陪笑：“怎麼可能……”
    隻不過，五年前死亡的西淩九皇子怎麼變成西淩王了？
    “不，你肯定忘了！”西淩寒曉賭氣道：“要不然你怎麼從來沒找過我！”
    木顏啞然，又一次沉默下去。
    “你從來沒關注過我，對吧。”腦袋別了過去，木顏似乎他看到了微微變紅的鼻頭和眼睛。看樣子真是人不可貌相，長的再文雅，也不過是小孩子心性。不由得心下大軟，軟言道：“我隻說即位的是二皇子，沒想到是你。我以為你……”
    “哼！你若是真關心我的話，怎會不知道我就是二皇子？！”
    木顏這次是真真的驚到了：“你明明是九皇子的……”
    “當年西淩的王皇後因妒生恨，除了自己所出的兩個皇子，把所有的皇子都殺害了。我……是因為當時身在北遙才躲過一劫……”西淩寒曉回憶從前，似乎沒有特別的情緒，隻是淡淡道：“而後父皇雷霆震怒，廢後，清除外戚，一杯毒酒賜死了她。那個女人蛇蠍心腸，也算是遭了報應……隻可憐她剛出世的孩兒，被後宮嬪妃折磨，也早早夭折了……”
    “所以後宮爭鬥就是如此……”木顏感歎道。
    “所以，我登基五年未納一女。”西陵寒曉咬咬嘴唇，似乎下定決心，一把握住木顏的手：“木顏，我一直在等你。”
    北堂木顏渾身一顫，趕緊掙脫了那雙手，聲音不由得變得不自然：“西淩王玩笑了。”
    竭力把聲音壓的平穩，卻還是忍不住的顫抖。
    “為什麼？！”被甩開的西淩王臉色蒼白的看著他，似乎受了極大的打擊：“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不是開玩笑的！”
    “你是認真的？”木顏不解的反問。
    “當然。”
    “可是我是男人。”
    “據我所知你並不排斥男人。”
    看到木顏瞬間蒼白的臉色，西淩寒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那麼高傲的人，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如此不堪的前事，是一定會生氣的吧……
    果然，北堂木顏冷笑道：“不過一副殘軀罷了，反正木顏現在身處西淩，西淩王若想要的話，直接拿去就是！北堂木顏絕不反抗！”
    “我不是那個意思……”西淩寒曉急道：“剛剛是我糊塗了，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知道你這些年來過的也不如意，那些事也不是你願意發生的。可是你明明知道我自小就愛慕你，你卻為什麼從來都不把我放在心上！倘若你對我有心，你就會找我，我一定能救你的！”
    說著說著覺得十分委屈。登基之後好不容易穩住朝政，便親自出使北遙，隻為見他一麵。可是去到北遙才得知皇帝病重，太子終日陪伴臥榻，故而沒有見到他。過後北遙新君即位，自己卻因為國內暴亂，又一次錯過。等到後來，通過北遙國內暗探，得知木顏被北堂寰宇羞辱，氣的差點直接過去，殺了自己的親侄兒為他雪恨！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在戰場上秘密救回他。他傷重自己整日陪伴身側，親自服侍。可是他睜開眼，看向自己卻是全然陌生與警惕的眼神……
    木顏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躺下去，背對著他：“如果西淩王不要的話，木顏先休息了。”
    西淩寒曉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口氣。也許是自己太過天真……十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人，也包括那個記憶中溫柔自信的人吧……
    “那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
    “寒曉。”正準備出去，卻被木顏叫住了。
    西淩寒曉高興的轉身，他不生氣了麼，喊了自己的名字呢！
    北堂木顏看到那人興奮的樣子，努力忽視那人眼中流放的光芒，淡淡道：“聽說這是皇帝寢宮。你……還是給我換個地方吧……”
    “嗯……”僵硬的笑了笑：“過幾日，等你傷好些，我會安排。”
    接著像是逃離一般，飛快的走了出去。
    摸著手中光滑的串珠，想起那人閃耀在眉間繾綣溫柔的朱砂，木顏喃喃道：“為什麼你害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我依然記掛著你……北堂寰宇，你會不會也想著我……”
    一陣清風吹過，帶走了那人輕輕的歎息聲……想你……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