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英雄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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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李儇以“西征”之名連夜逃出京城後,惶惶猶如喪家之犬,急急勝似漏網之魚,慌不擇路,馬不停蹄,直奔成都。
這日,來到了鳳翔(今陝西省寶雞市鳳翔縣)地界,人困馬乏,田令孜實在吃不消了,掐住肥腰對李儇說:“儇哥,不行了,歇歇吧,我,我快不行了。”
那幾個親王、妃嬪以及護駕的神策軍也已跑得東倒西歪、七零八落,巴不得田令孜這一說,都跟著說:“歇歇吧,皇上,如果不吃不喝,再照這種速度走下去,估計還沒到成都,我們都要成木乃伊了。”
李儇馬球打得多,體力充沛,這會兒剛剛進入狀態,聽他們這一說,大為掃興,但一向對教父田令孜的話都是言聽計從,不敢有違,也隻得勒住了韁繩,說道:“好吧,前麵不遠,就是鳳翔政府辦公大樓了,鄭畋在這上班,走,咱們去找他,海吃一頓,然後再走。”
鄭畋是滎陽(今屬河南)人,本來在李儇政府做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四年前,因為在招撫黃巢一事上,惹毛了李儇,下放到鳳翔來了。
鄭畋離開中央後,一沒鬧情緒,二不撂挑子,在基層裏踏踏實實在幹本職工作,聽說黃巢已經入關了,正為李儇的安危擔憂,突然聽說李儇來了,喜出望外,衝了出來。
可不,會客大廳上已經密密麻麻地全是人,李儇負著手,仰著臉在看牆上的書畫,旁邊的田令孜像個呆鳥,傻傻的站在一帝。
“皇上!”鄭畋大步上前,雙膝跪下,緊緊地抱著李儇的大腿說:“皇上,從長安一別,好久不見啦,沒想到,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兒見上了。”
說這話的時候,鄭畋竟動了點兒真情,眼眶有些濕潤。
李儇抽了抽,想把腿抽出,但被抱得太緊,未遂,放棄了,看了看鄭畋說:“是啊,好久不見了,咦?你換了個發型了呢,看看,你堂堂一個國家幹部,怎麼能看別人換這種發型就發神經跟流行,要配合啊!你看你的發型,完全不配合你的臉型,臉型又不配合身型,身型又和發型完全不搭,而且極度不配合啊!!畋哥!你究竟心裏在想什麼啊?”
“是,皇上說的是,我錯了,回頭我馬上就換發型。”鄭畋的淚光中帶了笑。
“嗯,這才對嘛。”李儇拍了拍鄭畋的肩頭,說:“把手鬆開,大家都是男人,讓人家誤會不好。”
鄭畋趕緊鬆手,訕訕地說:“我是想皇上想得太緊了。”
李儇笑道:“想?你到底是在用哪個器官想?哼,知道的,說你是想念我,不知道,還不得說咱們是搞基,玩斷背啊?行了,不說這麼多了,畋哥,去安排點吃的給我手下這幫兄弟,吃完了我們還要‘西征’呢。”
“西征?”鄭畋大惑不解:“賊從東都來,皇上怎麼西征呀?”
“西川蜀地盛產超級女生,嚴重地威脅到國家的安全,所以,我決定禦駕親征,一展我大唐雄風!哈哈!”李儇仰天大笑說。
“哈哈哈哈……”田令孜等隨從在旁邊跟著一齊大笑。
田令孜說:“成都現在女妖作亂,陰風陣陣,皇上得去滅妖平亂,很辛苦滴,哈哈。”
“啊?!哪黃巢草賊作亂,不管他們了?”鄭畋驚叫。
“管啊,誰說不管了?”李儇信口說。
“哪你現在卻在這個關鍵時刻離開了長安,這,這……”鄭畋結結巴巴地說。
“現在有淮南節度使高駢、涇原節度使程宗楚、蔡州節度使秦宗權、夏綏節度使拓拔思恭這些人幫我看著場子,到時招呼一聲,他們三下五除二就能把這幫草賊掃淨了,黃巢小賊,何足懼哉?”李儇輕蔑地說。
“說得極是,黃巢小賊,何足懼哉?”
“嗯,你剛才說‘黃巢小賊,何足懼哉’了?”李儇緊盯著鄭畋問。
“啊?就當我沒說好了!”看著李儇的目光,鄭畋吃了一驚。
“說了,是不是?”李儇緊追不舍。
“沒說。”鄭畋機械式地回答。
“說了!”李儇肯定地說。
“沒說。”鄭畋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們剛才都聽到了,‘黃巢小賊,何足懼哉’這句話是不是畋哥說的?”李儇頭打著圈問身邊的隨從。
“都聽到了,是鄭大人說的。”眾人異口同聲。
“就算是我說的,也是跟著你說的。”鄭畋不服氣地說。
“我不管,這話你說了,對不對?你得對這句話負責,好,我去‘西征’後,黃巢就由你來擺平了。”李儇轉身大叫道:“來人,草詔,嗯,就寫……‘東捍賊鋒,西撫諸蕃,糾合臨道,勉建大勳’,嗯,畋哥,這次就靠你了!”
鄭畋委屈地咕嘟說:“這不是整人嗎?”
李儇看著鄭畋拉長了苦瓜臉的樣子,覺得很過癮。
……
四五十桌飯菜擺上來後,李儇手下的五百神策軍顯示出了強大的戰鬥力,不一會兒,就把桌上的飯菜和酒消滅得幹幹淨淨。
李儇擦擦嘴巴,拍拍屁股,叫道:“閃啦!”
一行人屁顛屁顛的,到成都去找田令孜的哥哥、球星、劍南西川節度使的陳敬瑄賭錢泡妞打馬球去了。
留下了一大片狼藉不堪的杯盞。
看著這些杯盞,鄭畋覺得很頭痛。
鄭畋不是傻子,他很清楚目前的形勢。其實……大唐天子李儇不過是軍閥們眼裏一個可有可無的偶像,高興了,可以奉承你是皇上,哄你開心,不高興了,壓根不睬你,不跟你玩。
剛剛李儇提到的淮南節度使高駢,就是一個典型。
高駢擁兵百萬,卻一任黃巢在江淮鬧得沸反盈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置之不理;黃巢入關後,李儇急得狗上牆了,連下十二道金牌催促,無奈高駢就是有大將氣度,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硬是不動一兵一卒。
更何況,隨著黃巢登基稱帝,大唐的四十八個藩鎮裏已有二十一個向黃巢遞了請降書了,單單憑著李儇這道聖旨,能召集得多少軍馬?鄭畋實在心中沒底,別到時人馬沒召集到,反倒引起黃巢的注意,引火燒身,不得好死。
可是,既然已經領了聖旨,又不能不幹啊。
沒辦法,鄭畋通知齊了自己智囊團裏的成員,集體討論,經過一番激烈的辯論,最後達成了共識:奉旨傳檄。
於是,鄭畋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傳檄文,發邀請函,散英雄帖,在各大街小巷,鄉村民居,甚至電線杆子上張貼小廣告,號召天下英雄共同對付黃巢新建的偽齊政權。
經過一番忙碌之後,鄭畋神疲力倦,回家靜等消息。
第一天過後,沒有任何消息。
第二天過後,沒有任何消息。
第三天過後,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第四天……就在鄭畋正準備絕望的時候,帖子終於有人頂起來了!
這個人竟是河中節度使(鎮河中府,今山西永濟西)王重榮。
王重榮啊,真是太感謝你了!自從發了那個帖子後,一連三天,都沒有一個人回帖,我已經對這個社區失望了,覺得這個社區沒有前途了,心裏充滿了悲哀。但是看了你的頂起,又讓我對社區產生了希望。是你讓我的心裏重新燃起希望之火,是你讓我的心死灰複燃,是你拯救了我一顆撥涼撥涼的心!(中間省去了四百五十七個字)重榮,你要繼續努力啊!你是社區的希望啊!重榮,是你讓我深深地理解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謝謝儂!正所謂:“一馬奔騰,射雕引弓,天地都在我心中!”你真不愧為無厘界新一代的開山怪……
鄭畋感慨不已。
也難怪鄭畋的感慨,如果不是已經收到了王重榮送來的盟約,鄭畋做夢也不會想到竟然是他第一個跳起來響應跟自己幹的。
因為這個王重榮是在黃巢入關後,最早就遞交了請降書的藩鎮之一。
所以,包括李儇在內,誰都不會想到王重榮居然還會回來,協助政府倒算黃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事情是這樣,王重榮看見黃巢勢大,為了保存實力,就采取了右傾投降政策。
可是,黃巢的大齊政權雖然建立了,卻無法繼承唐政府的經濟稅收。
原因是自安史之亂後,唐經濟重心的明顯南移,其財政來源主要來自江南,江淮水路是政府經濟命脈的重要交通線,而現在的江淮節度使高駢正擁兵自重,跟誰也不合作,既不鳥李儇,也不搭黃巢這一茬,這就直接導致了大齊政府這個新生兒嚴重的先天不足,營養不良。
為了解決吃飯問題,黃巢以自己販鹽多年訓練出來的嗅覺,把目光投向了河中。
河中府位於長安東北三百餘裏,下轄十一個縣,有安邑、解縣(均屬今山西省運城)這兩座號稱聚寶盆的鹽池。
在晚唐時期,天下賦稅,鹽稅其半;天下鹽稅,解池其半。這兩鹽池為唐政府貢獻的鹽稅,在總鹽稅收入中占了半數以上。
所以黃巢斷定,河中屯積有大量的錢糧。
於是就隔三岔五派人到河中征兵征糧。
剛開始,王重榮還當是黑社會收保護費,花錢買平安,算了,不跟他計較,盡量滿足派來的使者。
可是,黃巢六十多萬人員,胃口大,消耗快,溝壑難填。一來二去,王重榮吃不消了,看了鄭畋的英雄帖,一時熱血上湧,拍案而起,把黃巢派來安插在河中的幾百個使者一古腦兒殺掉,祭旗,正式跟黃巢翻臉。
鄭畋的運氣不錯,王重榮剛剛跟完帖後,又有另一位英雄好漢接著跟上了。
這人來頭不小——義武軍節度使王處存。
義武節度使,又稱易定節度使,管轄定易二州(即治今河北的定州市、易縣),是唐朝遏製盧龍、成德、魏博河朔三鎮的橋頭堡。王處存雖遠在定州,但他世隸神策軍,祖父輩均為長安大富豪,財產數百萬,父親曾任檢校司空、金吾大將軍、左街使,遙領興元節度使,王處存少年時就侯服玉食,僮奴萬數。現在黃巢入關了,王處存牽掛著家裏的財寶,心如刀絞,早早就出兵勤王了,隻是勢孤力小,難以相抗,被迫屯兵於渭北,眼睜睜地看著黃巢強奸和霸占了長安,日夜痛哭不已。
王重榮為人有一樣好處,就是喜歡和人認親戚,聽說了王處存也跟帖了,巨高興,派人到渭北和王處存結盟,認兄弟,一起對付黃巢。
黃巢得知王重榮把自己安插在河中的幾百個馬仔全殺了,氣得七竅生煙,馬上派金牌打手朱溫兵出同州(今陝西大荔),要他好好教訓教訓王重榮。
王重榮知道朱溫的母親也姓王,就派人跟朱溫攀親,說,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朱三,幹脆我做你的姥爺得了。
少來!我朱溫可不認得你王重榮是哪根蔥!來吧,今天就來一鋪大的!朱溫把自己帶來的四萬軍隊悉數甩出,希望不用打就能直接把王重榮嚇傻。
可是王重榮既然敢和黃巢叫板,早就準備著這一天了,也把自己的全部籌碼押上。
公元880年十二月底,兩軍在河中大戰,因為王重榮是主場作戰,戰前的功課做得足,得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經過一番馬嘶人喊,刀來槍往後,戰場上丟下了無數的兵刀器械,還有死屍、斷腿殘臂,朱溫被打得哭著喊著往回跑。
不過,逃跑前,朱溫沒有忘記把來不及帶走的四十多船糧草一把火全燒了,在那個缺糧缺食的年代,盡顯狠人本色。
王重榮這一場大勝,極大地振奮了大唐將士的士氣,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秦州經略使仇公遇、鄜延節度使李孝昌、夏綏節度使拓拔思恭等紛紛遣使結盟,傳檄天下,團結在鄭畋的周圍,發誓共滅黃巢,尊獎王室。
這是長安爭奪戰的一個轉折點。
看著這麼多軍鎮力挺自己,鄭畋樂壞了,趕緊把這個情況發郵件向李儇彙報。
李儇也非常開心,覺得自己終身可托了,就恢複了鄭畋宰相職務,同時任命他為京城四麵行營都統。
這一下,鄭畋像吃了搖頭丸似的,光了膀子,搖頭晃腦地大聲吆喝開了:“近承詔命,會合諸軍,爭揮隴右之蛇矛,待掃關中之蟻聚!”呼喚更多的藩鎮向他靠攏。
“原來跟我搗蛋的是鄭畋這老匹夫,看著吧,老子一定會讓你死得很難很難看!”黃巢咆哮著,決定暫時先放過王重榮,叫來尚讓和外甥林言,說:“你們兩個負責把鄭畋的腦袋帶回來給我,我要拿來當尿壺用!”
“巢哥放心好了,鄭畋不過一個老書呆,如果我拿不回他的腦袋,就用我的給你做尿壺好了。”尚讓笑著說,拉著林言告辭了黃巢,領了五萬精兵氣勢洶洶地直奔鳳翔而去。
尚讓、林言二人自在曹州起兵以來,身經百戰,大風大浪不知所曆凡幾,不知鄭畋生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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