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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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掛疏桐,風颼颼。
涼風輕撫,幾近光禿的枝幹微微擺動,樹後當鋪的招牌也被吹得哐哐作響。街東傳來更夫的打更聲。伴隨著簌簌的落葉聲,顯得詭異非常。
風行洺提著羊皮酒囊踉蹌地走在朔陽城內。身形似是抽了脊骨,癱軟地左右搖擺。
“這郝老板娘的女兒紅果真名不虛傳,真是令人癡醉。醉滋味,愁人最愛醉滋味。”說罷,一個突如其來的打嗝,風行洺身體作勢向前一傾,竟是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醉色早已染滿了整張臉孔,蔓延至耳根,隻剩這豪爽的笑聲勉強撐了麵子,“風行洺,你啊你,剛入江湖就被別人擺了一刀,哎!”
“哼,那個郝娉婷也不是什麼善人,竟然同龍正鏢局那夥人篤定自己與那賊人關係曖昧,盤算著要將我嚴刑逼供。”
“我同他萍水相逢,怎會知曉他的行蹤?真是可笑,不過我那秘製石鼓散滋味不錯吧。哈哈。”
少年仰頭嗤笑,微醺的雙頰紅意更深,連聲音都開始顫動沙啞,身上的水藍袍子壓了些褶子又沾了點泥土露水,乍看之下,倒是像極了失意人。
風行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腰間的軟筋,這倒是個好東西,不過,那個劫虜他的壞人,下次遇見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不對,我怎知會和他再次相見?
風行洺搖了搖腦袋,拿起羊皮袋往嘴中猛灌,一口酒猛地嗆進喉嚨,“咳咳,咳咳”。撫上胸口,急切地拍著,喉嚨裏還是辛辣幹澀的難過。
一陣帶著寒意的風吹過,風行洺不自覺地顫抖了下身體。就在此時,幾個略帶殺氣的人影隨行跟上,刀劍光影閃在石板路上。
看似神誌不清的風行洺搖晃著身子,舉起羊皮袋正想再往口中灌些,“咦,怎麼沒了?”雙目失焦地盯著袋口,夜裏昏暗的街市開始天旋地轉,勉強站起身體,不甘心地搖了搖羊皮袋,僅有幾滴沿口流出,連忙伸了舌舔上。
還是這女兒紅醇香醉人,天下一絕啊,就是喝得有些頭暈,嗬嗬。“嗝—”風行洺傻笑著又嗝了一聲。
見他如此,那幾人終於按耐不住,翻身一躍擋在風行洺跟前,執起手中的長劍,作勢蠢蠢欲動。
“咦,一,二,三。不,一,二,三,四。不對啊,明明還有兩個的?”昏花的眼睛已經使不上勁,眼皮一個勁往下垂,風行洺伸著手指一個個點。
待終於將人點清,風行洺突然大笑起來,“噢,我知道了,那兩個人現在不出來,是想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哈哈。對了,你們是誰?”
“哪裏還有人?你不會是想聲東擊西,趁機逃走吧?”藏在最後的黑衣男子伸了伸脖子叫道,“大哥,我們今天真是好運氣,看,那小子腰裏的是仙骨筋!”
聽手下這麼一說,帶頭的黑衣男子嘴角上揚眯眼瞧了瞧,“喲,還真是仙骨筋!”轉瞬又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我們是誰?說出來你可不要嚇得屁滾尿流,我們可是寒鎮宮的人!小子,你這副樣子醉得都不醒人事了吧,要不要回去找你娘來抱著你數數清楚。哈哈哈哈……”
“娘…娘…你竟然敢說我娘!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我娘!”話畢,風行洺雙目一瞪,摸向後腰順勢掏出。
咦,我的青玉笛呢……雙手空空!青玉笛不見了!
幾人一個靈活側閃,正欲躲避攻擊,卻發現少年依舊站在遠處,迷茫地摸索著衣服,一副狼狽恐慌的模樣。心中的嘲意和蔑視更多了幾分,警備的狀態也鬆懈了下來。
“嗬嗬,小子,將你腰間那副仙骨筋留下,我們便饒你一命。”男子撇撇嘴,用劍頭指了指風行洺腰間,威脅道。
“什麼?原來這個叫仙骨筋啊,你們要這個?”風行洺解了軟筋,把玩在手裏摩挲著,“為了它我可付出好大代價呢?怎可以輕易給你們?”說罷,嘴角禽起狡黠的笑意。
“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找死!”帶頭的男子怒喝道,長劍直指少年心口,劍光閃爍,疾風而來。
眼看著劍頭一寸寸急迫逼近,風行洺柔韌的腰肢向後一沉,輕鬆閃過,無奈男子身後幾位同夥隨即跟上,同樣的招式第四次閃躲不及,一劍劃過左臉,生生割下幾縷青絲。
哼,要不是我喝得有些行動遲鈍,你們早上西天了!
迷糊的風行洺仿佛是一劍驚醒,殺意頃刻蒙上雙眼,下意識地往衣襟裏一抓,極速地向來者撒去。一股青煙四起,方圓十米之內陷入朦朧中,空氣中彌散著一種奇怪的味道。待硝煙四散,那四人已經僵直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風行洺哼哼兩聲,正得意著,無奈女兒紅後勁勃發,醉意湧上,雙眼一沉便癱軟地臥倒在原地。
夜深露重,遠處彩衣鋪屋簷上站立著兩個人影,少女挽了挽藍衣男子的手臂,輕聲問道,“哥,他們是不是都死了?”
“下去瞧瞧。”藍衣男翻身一躍,輕盈的腳尖蜻蜓點水,瞬間已站在風行洺倒下的前方,見他毫無反應,男子謹慎地將手指伸向少年鼻間。
“好像是沒有呼吸了。”藍衣男子皺緊眉峰,張嘴道。
正疑惑萬分,“呼……”突然響起一呼嚕聲,藍衣男子尷尬地動了動唇,咳聲對少女說道,“呃,他好像是睡著了。我們把他抬回去吧。”
“恩。”一旁的少女點頭應道。
醉香樓天字雅號房,少年睡在柔軟地床榻上,翻個身,緊了緊身上的薄被,滿足地蠕動嘴唇,睡容正對上坐在一旁的兩人。
“哥,哥,你看,他臉上的傷口怎麼不流血?”紅衣少女扯了扯男子的袖子,好奇的問道。
“割開的可能是張假臉皮,十有八九他易了容。你去看看他頸口有沒有縫隙。”男子仔細瞧了瞧少年那道裂開的傷口,分析道。
“沒有,哥。”少女裏裏外外觀察了好多遍,依舊沒有找到任何瑕疵。
“不可能沒有啊。”男子扶起少年的下巴,一寸寸摸著脖頸處,待摸至耳後上一寸,才發現有些凹凸不平,細細看來,有些青絲竟是看不見發根。摸索著想要掀下,卻四處找不到縫隙。
“子英,這少年易容術了得,找不出麵皮的接縫。看來是要一些特殊的藥膏,才能將麵皮撕下。”男子將少年的頭輕輕地放在玉枕上,又道“說不定這樓裏倒下的人也都是他弄的。”
“噢?看不出這小子還有點本事嘛。哥哥,要不我們就先歇息,等明日再好好盤問他吧。”少女撇撇嘴,搖著男子的衣袖求道。
“子英先回房睡吧,我在這兒看緊他,免得他醒來逃走,若他不解釋清楚,這龍正鏢局的人要追殺我們到天涯海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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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風行洺捂著嘴,露出兩隻腫成核桃的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形,“豬頭,一個個都是豬頭!”
此時,醉香樓大廳,幾人圍坐在八仙桌前旁,除卻肆意大笑的風行洺,麵色凝重的子篙子英兄妹兩,其他人都是一副要吃人拆骨的表情,正襟危坐在一旁。
龍正鏢局少主龍思遙本一張清雋的小臉腫得老高,眼裏咕嚕嚕淌著些淚水,腫胖的嘴唇微動著,含糊不清地說道,“快給我們解藥!”
風行洺眼珠子一轉“這毒沒有解藥,不過是昏半日腫半日,待到晚些時候,便會消腫的。”
“你!”龍思瑤用腫起的手打了打站立在一旁的手下,示意他動手。
無奈手下一個個也腫成了胖子,完全提不起劍。
風行洺笑意更深,半晌,咳了咳嗓子,正經道,“子篙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旁的子篙忍住笑意,緩緩道,“聽聞這龍正鏢局此次的鏢是受寒鎮宮冷玉麟冷宮主所托,將一塊紫荊玉雕成的匕首壓至謝家堡。”
是送至謝家堡的。謝叔叔?風行洺思索片刻,轉頭對龍思瑤問道,“子篙大哥所言是否屬實。”
“四的。”龍思瑤含淚艱難地動著嘴唇,點點頭。
“子篙大哥,繼續說下去。”
“就是昨夜,我們都在醉香樓裏,聽龍少主說,當時在底樓左間奉命保護的六個鏢頭都遭人暗算點穴,其中包括趙總鏢頭。盜賊就在那時動了鏢箱,偷走了鏢物。正巧郝老板娘經過,聽到了聲響,喚來了眾人。經過一番搜查,現場發現了子英遺失的一支玉簪子,龍正鏢局的人就篤定說我們兄妹兩便是這偷物之人,爭執過程中,趙總鏢頭被一支飛來的十字銀標刺中眉心,當場斃命。後來的事,風公子便知曉了吧。”
這人為何偷鏢物時不殺了趙總鏢頭,而是後來爭執時才殺了趙總鏢頭,難道盜賊和凶手不是同一個人?還是另有隱情?算了,還是草草應付了他們吧。
風行洺聞言思索道,“龍少主,在下要說的便是,經在下推斷,這偷物人和凶手便是那位公子不錯,而昨日房內之景並非你所想,我當時是被賊人虜了點了穴道,才會如此,後來那賊人便逃跑了,我不知他姓什名什,我也沒瞧見他的長相,在下說能說的便是這麼多了。聽聞郝老板娘所說,這位公子之前住在天字風號房,想來,郝老板娘是見過他的相貌了,這事你便尋了郝老板娘問了吧,子篙大哥兄妹兩也是受害者,那玉簪子可能隻是意外,在下還有要事,現在要離開了,後會有期。”說罷,風行洺起身,笑嗬嗬地大步邁出醉香樓。
“你,你,站住。啊……”龍思瑤連忙起身拖著兩條粗腿想要追上,無奈行動不便,三兩步便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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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堡
“鄭翯,你為何多此一舉。”謝承影皺起好看的劍眉,斥責道。
“少堡主,趙總鏢頭這位幾十載元老一死,龍正鏢局不是更加方寸大亂。”陰戾男子牽起嘴角,將那張輪廓漂亮的菱唇扯得變了形。
“爹說了把紫荊匕首拿回,可沒讓你多惹事生非!下不為例。”謝承影拂袖轉身。
“影兒。”閣內傳來男人深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門瞬間敞開。
“爹。”
“堡主。”
兩人躬身抱拳。
“影兒,爹吩咐的任務怎樣了。”男人斜靠在雕花高椅上,問道。
“爹,孩兒已將紫荊匕首帶回。”謝承影答道,雙手呈上紫荊匕首。
“影兒不愧是我的兒子,好了,影兒去歇息吧,鄭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