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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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夕陽落山,姐姐都要向我重複這一句話。我很久之前就知道這一點。
我問姐姐,我來自何方。姐姐會站起來,用手直指那怒濤洶湧的大海,她用不平不淡的語氣說,那就是你的家。
姐姐真的很美,每到那種讓頭暈目眩的感覺,姐姐有一雙深碧的眼睛,向大海一樣深情而不可測。看著她的眼睛,我常常會迷失自我。
我並不喜歡海,也不討厭海。我在這孤島長大,自小看慣了大海,她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風和日麗時她會對對你淡淡溫柔的笑,海麵平滑地像抹了一層油,仿佛一麵廣大的鏡子,映照著天空的蔚藍。當平靜不複,巨浪滔天,我親眼看見拿萬丈波瀾,如長劍利刃要直插九天
也許最深層的是恐懼,姐姐說,這個世上誰都不可能護得誰一輩子。可聽到這樣的話語,我會任性地搖頭,然後緊緊抓住姐姐的手,妄圖生生世世將這份溫暖依靠。
姐姐全名叫莫飛鴻,我不歡喜喚她莫姐姐,總感覺很是生分。
姐姐總愛站在海邊一片突起的礁石上眺望遠方,每每如此,她眼中會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似歡喜似憂愁似怨恨,我曾嚐試學她高高站立在岩石之上,可我除了那永遠平滑的地平線和偶爾泛起的波瀾什麼也沒看見。
姐姐說,她收養我在我2歲之時,我隨著一個鐵箱從海邊飄來,上麵寫明的我的生辰年月。她說這話,我分明在她眼中看見一抹抑鬱的歡喜和怨恨,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不不想知道,姐姐對我好,這就足夠了。至於我2歲之前的種種前塵往事,既已忘卻又與我何幹。也許很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疑惑我的身世之謎,很過那雙將我活活埋葬的海中的那對男女,可如今鬥轉星移,時光匆匆,早已不複從前。親生父母,不過虛名,我懂得,是恩怨分明。
姐姐向來冷漠待我不是最好,可她願意將海邊不明孤女收留,救我一命,那隱隱憐愛,豈不比那父母勝過千番萬般。
3歲時,姐姐叫我讀書寫字。她的手握在我的手上,細細地教我在雪白的宣紙上一筆一劃勾描,極淡極淡的墨在紙上肆意出來,像細雨,像白浪,像春水。我聞著那淡淡的墨香,一下子喜歡上了這味道,文靜而不張揚,就像姐姐身上獨有的氣息。我好奇地看著那奇奇怪怪的筆直曲線構成一個個黑白字體,不由暗歎這個世界之精彩。
一直到7歲,我沒有名字。
我的島上有一種花,叫玫瑰。這是一種來自西方異域的花朵,在四月至七月開放,嬌豔欲滴的花朵仿佛是最妖豔的血液,殷紅的顏色越至深處越是泛起神秘的黑色,顯得高貴異常。玫瑰周圍纏繞著刺手的荊棘,枯敗的顏色帶著冷冷的警告,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劍。我的島上有無數的玫瑰,當齊齊開放,大片的殷紅如血液流淌,將島嶼染得華麗詭異。
我喜歡玫瑰。
我清楚地記得那年4月14,年幼的我不知利害,伸手將花叢中一支先開玫瑰折下,繞過了荊棘,我將玫瑰握在手中,手指被玫瑰刺傷血流不止,血將玫瑰染色,血色的玫瑰隨風而舞,搖曳的多情神秘。
4月21日,花開。我指著鋪天蓋地的血紅對姐姐說,這就是我的姓,我的名便藏在十一月嚴冬這個花叢中。
荊棘將血色玫瑰纏繞糾纏,玫瑰冷笑在枝頭,形成無聲的挑釁,複雜的讓我看不懂。
四月的風,其實很冷。姐姐的神色過分詭異,她凝視著我,沉思片刻,終留下一句話離我而去。她說,殷鎖寒,好名字。我在原地旋轉180度,目送她離去,記憶中深深一眼,我仍是笑靨如花。
我叫殷鎖寒。
我的名字叫殷鎖寒。
如果姐姐是神,一定是個奇怪的神,如果姐姐是妖,一定是個詭異的妖,姐姐是人,所以是一個不平凡的人。
四歲那年,我趁姐姐不再,偷偷地溜去樹林玩。大樹枝葉茂盛,遮住了陽光,我在其中嬉戲,不知不覺走到了深處,我欲回返之時,卻找不到了歸途。姐姐說,不要去樹林。腦中不斷重複,我驀然想起來,驚慌起來。漆黑的森林如夜,陰森恐怖,見我吞沒在其中,讓我寸步難行。我有一種抓不住一切的恐懼感,姐姐說過,這個世上誰都不可能護得誰一輩子。我知道,沒想到這麼快。
我尋找出路,漫無目的的在森林尋訪。在我撥弄樹枝的那瞬間,蛇,如閃電從其中竄出,在我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一個小小的血口,很快止住了血。死灰色順著傷口的方向迅速向四周蔓延,我很害怕,也有幾分好奇,我不知道它會變成什麼樣子。點點鮮血濺上衣襟,鮮紅的玫瑰隔著荊棘在上麵朝我冷冷的笑。
我開始哭,害怕死亡卻又無計可施。
姐姐撥開樹枝朝我走來,她得一身白衣毫無瑕疵,好像落入了凡塵的仙子。
姐姐喂我吃下了藥。我看著姐姐眨眨眼睛,好奇地問,姐姐,你為什麼沒有遇到蛇。
姐姐說,等你有了想我一樣的功夫,便是蛇也傷不了你。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
姐姐說,你可想學。
我點頭似海邊奔騰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