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二少瞪大眼一臉慘白的看著她，“我……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沒有辦法。”雲錦神色複雜，“他們都說了，是曾經出現在潘園那位美麗的公子，美麗的公子，你認為除了尚月還能指誰？”
    “難不成你覺得他們是不認識花花公子潘二少你嗎？”雲錦提高嗓門，“真不知道你亂激動什麼，我是說尚月參加了王家大嬸的侄子的出殯儀式，好像是……喪樂部分。”
    潘二少心神驟然一緩，這方臉上才有了些顏色，眼皮翻一翻，道：“說一半留一半，你想嚇死人？”
    雲錦斜睨，“咳，蘇離可是看著呢！”。這些日子以來，蘇離已經習慣了這位隻對外人客氣的大小姐，而顯然的在一同經曆了那些事後雲錦早已把她當做了自己人。
    “可月月他……”潘二少急急開口，隻聽蘇離悶哼了聲，頭也不回的道句：“我去看藥煎好了沒。”
    “蘇……”
    似乎每每碰到這個問題，到最後都要不歡而散，雲錦拍拍他的肩，眼神裏大有你需好好保重的意味。
    “蘇……你生氣了？”潘二少環上他背對著的腰，貼緊。
    “小時候你叫我蘇蘇時候，我總嫌你肉麻，可現在我反倒懷念那時候了。”蘇離回頭看一眼瘦瘦的潘二少，那眼睛裏明明是已經忘記了的，可為什麼自己總忍不住的想再三回望？這是希翼，抑或是留戀？“從前你喜歡我，現在你喜歡他，是不是？”蘇離開口，調子生冷，有些話，在心裏頭忍了很久，終究還是……
    “其實，我也不是一點都不記得的……但總覺得那時是在下雨……我隻能想起你的臉……”
    “回答我的問題。”蘇離打斷他的話，“潘文安，這麼久了，你究竟有沒有哪怕一次考慮過我的感受？是我做的誠意不夠，還是……”還是我蘇離在你心裏真的比不上他。那後半句，愣是被生生壓了下去。
    “我……”潘二少看他，第一次的蘇離是用這麼認真口吻跟自己說，原來竟是讓自己難以抉擇了，原來對蘇離，他還是舍不得，也不想舍得。
    “我累了，你也早點休息。”蘇離推開他，不知從幾何時起，他開始覺得欺騙自己比欺騙他人更辛苦的？
    如果自己從未出現，他或者就不會這樣為難了吧？蘇離躺在床上想著，不知怎的眼前就浮現出蘇陌那張笑的沒有脾氣的臉，還真是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愚蠢呢。
    四更，皇城，螭闔門外。
    一陣嘶鳴乘風疾馳而過，馬車上的閔晟睿鎖眉深深，照這樣子看來，皇城的情勢隻怕是當真不容樂觀了。
    “睿王爺，小離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蘇陌故作輕鬆的朝他笑笑，“這裏離潘園還有些時間，您先休息吧。”
    “嗯，到時不論如何都先把人帶回睿王府，其他的以後再說。”閔晟睿掀開幃幕，此時星光熹微，他的那一聲歎息也隨即淹沒在了夜幕的濃稠裏。
    “你這樣不爭氣的離開，蘇離知道了會怎麼想？我要是他……嗬，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理你。”
    “雲錦，自幼我就和你最親，我以為你該明白我。”
    “我明白，我當然你明白。你是兩個都想要，兩個都不願意放手，你以為我不知道？”
    “是，我是貪心，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是做不到，做不到對月月的溫柔視而不見，更做不到對蘇離的關心置若罔聞，換做是你，你又肯傷害哪一個？”
    “可我不是你。這樣的你，隻會傷了他們兩個。”
    漫無目的的找尋，頭腦中確是一遍遍回放著出門前和雲錦的對白。潘二少抬眼看東方天邊慢慢吐出一線的魚肚白，思忖著或者應該從知曉的幾個薤露班子入手。
    正當他想著，隻見一輛四駒的馬車匆匆而來，呼嘯著擦著他的衣邊急急掠過，他皺眉，還來不及仔細看那有些挑眼的明黃帷簾，馬車已然走的遠了。潘二少被那揚灰狠狠嗆上一口，他使勁咳了咳，最後不幹不淨的罵了兩句才權當是泄憤了。
    在皇城，矽水街雖非是東城的主幹道，但卻是大多商販以及青樓倌館常愛聚集的所在。當然，這也少不了各類的班子，而在這其中，就有幾個為數不多的薤露班子。若是平時，人總愛把薤露班子的那些個廝看得低上三等再三等，而現在，扳著指頭數，除卻那已經拆了的三家，也就還剩下兩家了。人說生意難做，鬼神生意就是更難做。
    腳步停下的片刻，耳畔似乎傳來了一陣的細碎嗚咽，低低的，隨著瑟瑟的晨風，聲聲入耳。潘二少抬眼，不遠處有木漆門應聲而開，接著是一身著素服家丁模樣的人，將門前的舊燈籠換下，而後又來人，提著一對寫著“奠”的竹篾白燈籠，動作熟稔的將燈籠掛上，他那瘦長身影的背對著看不清容顏。潘二少揉揉眼，隻覺這本是有些糝人的情境仿若這般眼熟了，待得再一想，那身影卻是已不見了。
    “月月。”他對著空門叫了一聲，即使明知那人此時已經進了去。
    我以為總有什麼事能讓這輩子碌碌無為的我變得義無反顧。所以，那時候我就跟自己說，無論怎樣，經曆過什麼，隻要你還肯出現，哪怕是一個背影，一段弦音，一瓢空氣，我都一定會認出你。
    所以，請不要再離開，如果你也同我一樣的放不下。
    多少年後，潘二少再回憶起這段時總會如是重複，他說自己其實非傷情之人，卻也終究是為那人說了傷情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