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幽愁暗恨生 第六十八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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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的局勢愈來愈亂,為了平息這番混亂,趙水兒向其父獻計,要他順水推舟打開城門,一來可以放走良民,二來,也可金蟬脫殼,暫時遠離這裏的是非。
趙恒在斟酌一番後,準了她的請求。當城門打開時,早已按捺不住的眾人如流水般衝了出去。明眼人早就看出,這次安陽,要變天了。
察覺到安陽混亂的局勢,宇文漠然在躊躇了一陣後,終於決定投靠自己母親的娘家,也就是久居江浙的程家。
麵對宇文漠然的離開,趙水兒的心裏歡喜的不得了,可麵上卻不冷不熱的,做足了冷淡的功夫。
紅羅帳裏,又是一夜顛鸞倒鳳,春色無邊。當倦極的她伏在宇文漠然的胸前喘息時,一陣暈眩的感覺忽然襲來。她的世界,忽然間黝黑無比,隻能依稀看到,身下人那深深的凝眸。
待趙水兒昏睡過去後,宇文漠然站起身,拿出準備好的丹藥,嘴對嘴喂她服下。雖然這個女人花名在外,還是個克死夫家的寡婦,但他無法想象這個女人在自己不在的時候,承歡他人身下的場景。
縱然她的心裏沒有他,可他還是希望,她隻為自己甜蜜的綻放。
“女人,別在外麵沾花惹草,否則,你的後果會很嚴重。”宇文漠然撫了撫趙水兒的臉,聲音有如地獄上來的修羅。
“主子,準備好了。”外麵的侍從傳話道。
宇文漠然“嗯”了一聲,手上仍依依不舍地在趙水兒的身上流連,直到敲門聲再起……
“記得,不要再沾花惹草。”宇文漠然的手,在此時忽然加了一把力,直到那個人的眉頭輕蹙,他才轉身走了出去。
沾花惹草……趙水兒的眼睛,也在此時睜開,已經走到這一步,她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丫頭,你剛才又想那個人了吧?”賀狐狸悠閑地靠在躺椅上,眼睛卻沒有離開彎月半分。
“狐狸,你的嘴就不能閑一會兒嗎。”一身男裝裝扮,帶著半夏人皮麵具的彎月,一邊端著碗,一邊將碗裏的粥喂到狐狸的嘴中。
自從賀狐狸因為她而受傷後,彎月就留在了安陽城,一邊照顧他,一邊關注著清遙的舉動。張大夫他們,自從那場大火後就不見了蹤影,根據賀狐狸的說法,早在起火前,陳大公子就將他們轉移了出去,想必危險不大。然而,還未及她打探,趙水兒的手下就找上了門來,將她與賀狐狸送進府內做了趙水兒的入幕之賓。
摸了摸臉上的江半夏麵具,彎月窘的不知該說什麼。而賀狐狸秉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每日裏高高地做起了大爺,時不時的指揮她做這做那兒。連貼身衣物和一日三餐,都交給彎月打理。
所幸趙水兒,日裏忙著應付係列雜務,也沒心思光顧這裏。
“這粥啊,怎麼一股糊味啊。哎,我這個病號真是命苦,偏偏救了一個沒有心的家夥,做飯都能做走了神兒。”賀狐狸一陣哀嚎,絲毫不顧某人黑黑的臉色。
“狐狸,你存心找茬兒是不是,哪裏糊了?”彎月嚐了一口米粥,隨即怒問道。
賀狐狸的長指,在她的唇上一掃,將粥水舔入自己的嘴中:“這個味道,還算不錯。”
彎月麵上一緊,該死,這隻狐狸,又占她便宜了。若不是看在他是病號的份兒上,她早就打得他滿地找牙!
看到彎月氣鼓鼓的樣子,賀狐狸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雙鳳眼猶如偷腥得逞的貓。
“你笑什麼?”彎月壓緊了拳頭,問道。
賀狐狸的手,很無辜的指了指彎月的身後,待彎月轉身時,她驚訝得看到,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排宮裝少女。然而,這些少女的眼睛卻直直的射向自己,裏麵帶著豔羨。
彎月的薄臉皮,再次紅了一番,這些色女,這麼看著自己做什麼。
此時,賀狐狸已經將她拉到了身後,狐狸清了清嗓子,慵懶的說道:“看來,我們在這裏,還是有念頭的。”
念你個頭,真是一隻色狐狸。彎月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卻見那些女子的眼神,已經在狐狸的身上打轉了。而狐狸對這飛來的眼福非常受用,一來二去,竟然生出秋波無數。
彎月的眉峰,已經堆成一座小山了。她的手,悄悄地伸到後麵,掐了賀狐狸一把。
“公子,”一名美貌的侍女緩步上前,弱弱的俯身道:“奴婢等來服侍江公子沐浴更衣。今夜,夫人要去梅園賞月,還請江公子相隨。”言畢,還惋惜的看了眼彎月,這位俊俏的公子,真是一個水做的人兒,舉手投足間的優雅,更為他的白淨增添了幾分魅色。我見尚且尤憐,更何況夫人呢。可惜,今晚,江公子就要被夫人拆吃下肚了。
“夫人要賞月?”彎月的臉嘩的紅了,花前月下,不正是評書中那海誓山盟的時刻嗎。可她好歹是個女人呀。於是,她硬著頭皮說道:“我知道了。不過,男女有別,我在沐浴的時候不希望被女子看到,以免壞了諸位姑娘的名節。請先在外麵候著吧。”說完,她站起身,正要走時,冷不防賀狐狸忽然站起來倚靠在在了她的身上,一副更加嬌弱的模樣。
彎月會意,忙架著賀狐狸進了屋子,待侍女們在外添水的功夫,她掐了掐狐狸:“你沒事吧?”
狐狸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頗有威脅性地說道:“今晚,想個辦法讓我跟你去。”
這隻狐狸,今天又抽了什麼風,抓著自己手腕的力度這麼大,彎月一掌拍掉了他的爪子,抽氣道:“難不成,你還想著那位夫人?”
“想著你這個豬頭。”賀狐狸就差沒送爆栗下來:“江半夏,今晚你如果不帶上我,我就讓你變成下瓣薑。”
彎月愕然,這隻狐狸,怎麼忽然間氣急敗壞了起來。難不成,他真的對那位淨水夫人動了心思?不過,動心又如何,自己好歹是個女人,還能吃另一個女人的豆腐?
不過,為了安撫眼前的那隻醋壇子,彎月還是拿出了一張人皮麵具,貼在賀狐狸的臉上,幾番搗鼓之後,竟然重塑了一個女相。
“公子,熱水已經備好了,請公子隨奴婢前來。”外麵,侍女的聲音響起。賀狐狸揭下麵具,半笑著拉著彎月,低聲說道:“莫擔心,我在門口為你守著就是。”
之後,賀狐狸和一眾侍女退了出去,臨走時,狐狸還不忘為她關上門。門口,隱約傳來了狐狸和女子的說笑聲,看來他們聊得還蠻歡心。
待洗浴後,彎月穿上衣服,順便帶上了人皮麵具。賀狐狸果然是守信的,她洗了那麼久,也不見誰進來打擾她。然而,當她出去時,卻臉紅的看到,一個侍女正坐在賀狐狸的腿上,臉上羞紅一片,而賀狐狸則麵不改色心不跳,麵上還笑嘻嘻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你出來了?”他看到彎月後,笑吟吟的問道,同時站起身來,那個女子忙跟著下了來,站到一旁。
“翠香,我這個弟弟呀,就是靦腆了些。你莫介意,一會兒還有勞你帶他去見夫人呢。”賀狐狸站在一旁,頗曖昧地說道。
這個叫翠香的丫頭,臉上就差滴出血來,她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花癡,根本就是一個花癡。難怪叫翠香……
彎月的心裏,如是酸酸地想到。
“江公子,快去吧,晚了,可就見不到你心中的人兒了。”賀狐狸壞壞的推了她一把,同時衝她眨了眨眼。
這隻狐狸,想告訴她什麼?彎月心頭忽然緊了起來,翠香就站在她的前方,可此時,她的腳卻如灌鉛了般,舉步維艱。心裏,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不要過去。
“江公子。”翠香提著燈籠,柔順地在前麵引路,終於將彎月帶到了淨水夫人所在的庭院。兩人剛進園子,就聽到園中傳來的銀鈴般的笑聲。
雖然外麵一片哀鴻,但趙水兒的園子裏,卻儼然一個世外桃源,每隔十步,樹上都會掛著一盞精致的宮燈,風卷暗香,月影浮動在水麵上。
趙水兒此時,正慵懶的躺在一個男子的懷裏,她的一隻手拉著男子的衣衫,而另一隻手則摘著葡萄,往男子的口中送去。
月下,男子俊朗,女子嫵媚,放在外人的眼裏,活生生一對兒絕配。可為什麼這個一臉笑意的男子,卻是她一直掛在心頭的人……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清遙如此寵溺地看著一個女人,這個場景,縱然溫馨,但她以後再也不想看到了。感到有人來,清遙抬起頭,兩人的目光暮然間糾結在了一起,清遙看著彎月,臉上劃過刹那間的驚愕,嘴唇欲動間,已經低下頭來。
“夫人。”提著燈籠的翠香走上去,恭敬地說道:“江公子來了。”
趙水兒“嗯”了一聲,她從清遙的懷中探出身子,露出了一個嫵媚的笑容:“江大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大夫的臉色怎麼這麼不好,莫不是我這府上有人怠慢了您?”
利眼一掃,翠香忙跪了下去,大氣不敢出。
“夫人言重了,半夏在這裏住著,一切安好。然而,瓊宇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半夏隻是想起了還在外備受煎熬的百姓,又如何安穩的起來。”彎月斟酌的說道。
“江大夫真是憂國憂民啊,妾身委實佩服……”她下意識地靠向了清遙,靠在他僵硬的身上:“可惜啊,你我皆是女相,不然必能馳騁風雲。”
彎月的心頭,猛的一抖,趙水兒,怎麼看出自己是女相?
趙水兒靠在清遙的身上,敏感的她已然覺察到,身後人的緊繃。這個夜,果然很涼,而遙哥哥,已經陪了她許久了。
“遙哥哥,今夜,我要和江妹妹好好聊聊。你身子剛好,還是先回去吧。”趙水兒坐起身來,手指在清遙的胸口畫圈說道。
清遙微微撇開了身子,他站起來說道:“有勞水兒費心了。那我先回去,夜色寒涼,水兒與江大夫,莫逗留的太晚。”說完就轉身離去,在路過彎月身旁時,那股與趙水兒糾纏著的暗香襲入彎月的鼻海。
有時看你近在咫尺,有時卻隔了萬水千山。
翠香見狀,忙提著燈籠跟了出去,偌大的園子,隻剩下了趙水兒和彎月二人。
“江妹妹,地上寒涼,來,做到我這裏來。”趙水兒輕輕地拍了拍身旁的軟榻,招手示意道。
彎月搖了搖頭,說道:“夫人,不礙事的。”不是她不領情,隻是,剛才趙水兒與清遙的那番曖昧,讓她實在無法坐到殘留著他們氣息的位置上。
趙水兒倒也不勉強,她側臥在榻上,一手支著頭,三千青絲流下,為她那丹朱唇,凝雪膚更增了幾分魅色:“既然妹妹如此,那我也不與妹妹生分了。妹妹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些,妹妹懸壺濟世,雖以男裝示人,卻不礙蓮衣公子的美名,我閨閣中能出妹妹這樣的巾幗豪傑,實乃大幸。”
“夫人謬讚了。江某隻是做了一些分內之事,不足掛齒。”彎月不卑不亢的回道,心裏卻感覺涼颼颼的。
趙水兒的臉上仍舊掛著媚笑,可卻是皮笑肉不笑。她款款走了下來,纖纖玉手拉起了彎月,輕嘖道:“妹妹果然是極美的,難怪有人為你如此動心,真讓水兒羨慕。”
在兩人手腕相交的刹那,彎月的手探上了趙水兒的脈搏,這個脈象……
貞烈水……
趙水兒不動聲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掩住了眉間的一份恨意,她殷殷地說道:“妹妹發什麼楞。若是嫌外麵寒涼,不如隨姐姐我回暖閣中,我們姐妹也好說說話。”
彎月點了點頭,在趙水兒的殷勤中隨她進了暖閣。翠香此時也已經回來,她在前麵提著燈籠引路,三人很快就到了趙水兒園中的暖閣。
暖閣中,的確比外麵暖和了許多。坐在鋪著厚厚的皮毛鋪就的椅子上,彎月心裏直歎奢侈。
“妹妹,先喝點兒茶,潤潤嗓子吧。”趙水兒素手遞過一蠱茶,盈盈笑著,示意彎月喝下。
彎月接過茶,隻是輕輕地聞了聞,旁邊的目光越來越厲,似是要將她這個人射出個洞來。這碗茶,終是要喝下去的。
彎月低下頭,吹拂了下飄在上麵的茶葉,隨即輕抿起來。
看著彎月抿茶的樣子,趙水兒眼中的厲色逐漸退了下去,待到彎月抬起頭來時,她的嘴上,已經掛起了先前的盈盈笑意。
“妹妹,久聞你醫術廣博,一雙回春手更是救人無數。你我相見也是緣分,姐姐如今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妹妹莫見怪。”
“夫人客氣了,隻是夫人已然出嫁,這姐姐妹妹,可不是亂叫的。”彎月放下茶杯,冷冷的說道。
以混淆的茶水來探測她的心?這位淨水夫人,果然心思難以猜透。隻是,她又何必用這等法子來試探自己呢。
趙水兒的臉上笑容依舊:“姑娘真是有見地,那我也不再兜圈子了,姑娘的醫術早已聞名四海,然諾水兒最近卻身體有恙,尋了不少大夫,卻總是尋不出病因。不知姑娘能否為水兒費神一番呢?”
一副淒淒的說辭,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肯定。彎月點了點頭,在為趙水兒把脈一番後,她鬆開手,淡然的說道:“夫人可曾聽說過貞烈水?”
貞烈水?趙水兒的麵上猛然繃緊,她忽然站起來,變聲問道:“你是說我中了貞烈水?”
貞烈水,本為南疆宮廷的秘藥,服用後的女子,身體隻能忠於下藥之人,若與其他男子媾和,那麼,兩人輕則喪失功力,重則丟失性命。此藥後來傳入中土,在宮廷中一度極為盛行,而如今,這藥,竟然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宇文漠然……趙水兒銀牙緊咬,為什麼,這個煞星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自己。
“此藥,可有法解?”趙水兒咬著牙,逼出了這六個字。
彎月搖了搖頭,貞烈水啊,連冷夫人都無法解除,更何況是她呢。
“我明白了,你出去吧。這件事情,還勞姑娘為我保密。”趙水兒失神的坐下,麵如死灰地說道。
彎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趙水兒,心裏忍不住同情起她來,趙水兒臉上的這幅深情,她不止一次在冷夫人的臉上見到過。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裏,女子,舉案齊眉,已是世俗對她們最大的容忍。
當翠香引她回來的時候,賀狐狸已經在屋子裏四爪朝天了。在聽到彎月進屋後,他站起身來,戲謔的問道:“怎麼,沒跟那個趙美人花前月下一番?我還以為某人今兒個不回來了呢。”
聞到狐狸身上還有風塵的氣息,這個傻瓜,真的跟了自己一路嗎?彎月心中一歎,最終眼皮垂下:“狐狸,我們該離開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