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醜女初長成  第七章 善人總有善人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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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顛顛簸簸地向前駛去,車上的女子也越來越多。偶爾有幾個傷了風的女子,人牙子怕病會傳染,直接帶下馬車賤賣給了當地的人家。押車的除了魁梧的車夫外,還有一個麵黃牙更黃的老婆子。每次收上或賣掉姑娘時,那個婆子就會張開嘴,露出滿嘴大黃牙,與對方討價還價。透過車簾,彎月可以看到,那婆子嘴一張一合,但牙始終外露著,仿佛廟中食人血肉的羅刹。
    “喏,吃飯。”一個裝著湯水的盆子被老婆子丟在了馬車中,湯水稀稀的,上麵還飄著幾根發黃了的菜葉。女子們習以為常般的擠了上去,伸出舌頭去搶食稀稀的湯水。為了防止車裏的女子逃跑,人牙子索性將這些女子完全禁錮在馬車中,一日三餐均在車上解決,隻有晚上休息時才會帶她們下來。彎月看著她們行動不便的樣子,心中很不是滋味。這些女子有手卻使不出力氣,有嘴卻喊不出話來,怕是被灌下了什麼的藥吧。彎月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被灌下的藥汁,難道是那藥汁的問題?
    坐在彎月身旁的女孩見到彎月遲疑的樣子,嘴角似是勾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這些天,自己靠著吃車壁上的糠草挨了過來,實在渴了,就喝人牙子所給的少量湯水,其實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和車上的其他女子般四肢使不上力氣,完全是因為她們所喝的湯水被人做了手腳。軟筋散,無色無味,可迅速溶解於水中且不會被人察覺。人畜一旦誤食,輕則四肢無力,重則傷人性命。然而,為什麼那麼半麵是黑斑的丫頭卻精神奕奕,不像她們般病懨懨呢?
    馬車行走了一陣兒後,忽然,車頂上傳來了“噼哩啪啦”的聲音,無色的水珠從糠草的縫隙中滴了下來,越滴越急。
    “要命的破天氣。”窗外傳來男人的嘀咕,隨即,車子停了下來,一張婆子的臉露了出來,她陰陽怪氣地向著車內喊道:“還不快下來,想淋雨生病啊。”聽了這話,可別以為這婆子好心,她隻是怕姑娘們都生病了,還未到京城就會賤賣,前麵那幾個下車的姑娘賤賣的價格,她到還心疼著呢。
    姑娘們聞聲,一個個有氣無力、無精打采地從車上走下,任憑泥水打髒了她們的衣裙。當彎月下車時,她的目光正好對上了婆子的目光。然而,婆子的眼中並沒有表露出對她的厭惡,相反,她朝著彎月露出了一排大黃牙,用拾到寶了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彎月,看的彎月渾身上下如紮了刺般,慌忙跟前麵的姑娘進了去。
    待進去之後,彎月發現眾人竟身處在一座小廟中,廟中立著一副威風凜凜的關公像,想必,這裏是關公廟了。忽然間,一股濃濃的肉香飄了過來,許久未曾飽餐一頓的眾人急忙向著香味的源頭望去,隻見關公偃月刀所指的方向架著一口大鍋,香味就是從這裏飄散出來。
    同來的車夫身形魁梧、皮膚黝黑,他直直走到了鍋前,將那口鍋端起,撿起裏麵的骨頭就大吃起來。婆子見狀,眼中流過幾分恨意,嘴上卻嗔道:“死鬼,就知道吃,給我留點兒。”話雖說如此,但等到車夫吃完,她才接過車夫手中的鍋,撿著吃了起來。
    車夫抹了把嘴上的油,眼隨即不懷好意的瞅向坐在廟中的眾女子,剛才吃肉時流出來的口水不知不覺中又流了出來。而被他盯住的幾個女子則惶恐的低下頭去,心中叫苦連天。
    “死鬼,看什麼。”婆子的手在車夫麵前晃了晃:“這些丫頭都是記錄在冊的,已經是爺的人了,動不得。你若是動了她們被爺知道了,你有幾條命夠他殺的。”
    車夫“呸”了一口,目光停留在了彎月身旁的那個閉目的少女身上。這丫頭,雖然其貌不揚,但長得好歹比那個醜丫頭好看吧,他胡三動不了漂亮的女人,難道連個小丫頭還動不得?
    思及此,他嘿嘿的笑了聲,身下邪惡的欲望如烈火般,燃燒著他。他瞅了瞅旁邊的婆子,半是威脅道:“別以為前頭你賣人的事兒我不知道,那麼好的貨色,卻被你賣了那麼低的價兒,隻怕你從中揩了不少油吧。爺最恨的是挖牆腳的人,如果他知道了……”
    婆子聞言,麵色霎時難堪,似是為難地說道:“可是,這些姑娘,怎麼交差呢?”
    “就說她生病了,半途中賣了。”胡三不耐煩的奪過她手中的鍋,端著走到人群中,誘惑道:“今日誰若是服侍了爺,這鍋肉湯,就是誰的。”
    饑餓的女孩中不時的有人抬起頭來,救命般地看向那鍋肉湯,隨即低下頭咬住嘴唇強忍著。胡三嘲笑地看向眾人,人群裏,隻有那個醜丫頭旁邊的女孩從始至終未看過肉鍋一眼。哼,他就喜歡這種冷冰冰的女人。想當貞潔聖女?看一會兒你不成為淫娃蕩婦。
    胡三拉起那女孩子,抱著她向關公像後麵走去。然而,那女孩忽然睜開眼,犀利的牙齒狠狠咬向胡三的手臂。胡三痛叫一聲,手隨即鬆開了來,在這當口,女孩眼疾手快地接過湯鍋,撿起一塊肉大口地吃了起來。其他女子見狀,急忙跑到了女孩麵前,女孩手中的鍋登時成了眾人搶奪的焦點。而那胡三捂著傷口,怒目看向罪魁禍首,怒罵道:“臭丫頭,你敢咬我,等下叫你嚐嚐我的厲害。”
    餓了許久的彎月也在追逐之列,然而,她隻喝了兩口湯,鍋就被其他人搶去了。忽然間,她看到胡三扯著自己身旁的女孩的頭發,正要將她往後麵拖。心性耿直的她來不及多想,急忙向那個家夥撞去。
    “唉呦。”胡三痛哼了一聲,急忙捂住下身,怒目看向彎月,又看了看房梁。剛才,就在那臭丫頭撞自己的刹那,一顆從上麵飛下的果核正好砸中了他的命根子,剛才如烈火般的邪念呦,就這麼,這麼喪生於果核的手下了。
    殊不知,那個麵黃肌瘦的婆子此時正幸災樂禍的看著眾人的醜態,一抹詭笑映的她那大黃牙愈發駭人起來。
    “是誰,是誰敢暗算我?”胡三捂著命根子,向上麵怒罵道。
    “一個大男人,欺負幾個小姐姐,丟不丟人。”一聲稚嫩的童音從梁上響起,隻見一個小小的腦袋從梁上探出,隨即如燕子般飛了下來。
    “你小子,敢暗算你大爺,你有種。”胡三一見暗算自己的是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怒不擇言地罵了起來。
    “哼,你們闖入我家,把我爹爹辛苦打到的兔子偷吃了,還敢惡人先告狀?”小臉驕傲地向一旁扭曲,以示他的不屑。
    “臭小子你……”胡三捏著拳頭,早已迫不及待地向著男孩襲去。然而,他連孩子的衣角都未曾夠到,就一把跪在了地上,頭與大地親密接觸,蹭了一臉灰土。
    “哈哈,原來叔叔是隻癩蛤蟆哪。”孩子嬉笑道。
    胡三從小到大,什麼時候被孩子戲弄過。然而,這個孩子滑的跟泥鰍般,他根本抓不住。他不由得撇了撇坐在身後看戲的婆子,向她使了個眼色。婆子會意地點了點頭,衣袖中隱約有白光閃爍。
    這一切,那孩子沒看到,可彎月卻看在了眼裏,她不由得為那孩子擔憂起來。胡三假意逼迫著孩子,那孩子臉上帶著逗樂的表情,配合地一步步向後走去,殊不知後麵已有暗器對著他了。
    “小心。”彎月大叫道,她飛身衝過去想護住孩子,卻不料,一股紮針般的刺痛從她的肩部蔓延開來。她的脖子,忽然間變得僵硬無比。
    “還不快走。”彎月在孩子耳邊低聲說道。
    那孩子聞言一愣,他瞅了瞅彎月身後的婆子,忽然嘴角咧開了一道甜甜的笑容:“我叫諾兒,醜姐姐後會有期。”
    就在彎月愣神的刹那,諾兒如蝴蝶般飛了出去,消失在門口。隨即而來的胡三的腳風卻正中彎月的肚子,“唉呀”,彎月痛叫道,她抱住自己的肚子,踉蹌了幾下。忽然間,一雙柔柔的手臂扶住了她,彎月回眸一看,竟然是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女孩。
    “夠了胡三。”一直在看戲的婆子收起了藏在懷中的暗器,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個醜丫頭可比那些漂亮的值錢多了,你若弄壞了她,我拿什麼給爺?”
    胡三似是對這個爺頗為忌憚,他狠狠的瞪了眼彎月,該死的丫頭,竟然放走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哼,要不是那張醜顏,他今晚一定不會放過她。
    婆子打了個哈欠,她拍著嘴道:“雨差不多停了,胡三,我們啟程吧。”
    胡三瞪了眼縮在地上的丫頭們,怒喝道:“楞什麼,還不上車?”
    女孩扶住彎月,跟著姑娘們,上了顛簸的馬車,然而,胡三剛拉起韁繩,一向溫順的馬兒卻抬起前蹄兒瘋狂嘶鳴起來。胡三何時見過這種情況,他揚起鞭子對著馬背撕打了下去,誰知適得其反,馬兒嘶鳴著,撒開蹄子奔了出去,身後拉著麵無血色的胡三和婆子。
    那婆子嗔怒地看向胡三,心中怨恨地想到,這個家夥著實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竟然激怒了馬匹,眼見就要到京城了,如今出了這個岔子,可如何是好。算了,眼下還是保命重要。婆子的心一橫,瞅了一塊兒平坦地兒就縱身跳了過去,在地上滾了幾滾後坐起身來,暗道有驚無險。
    而胡三就沒那麼幸運了,瘋狂的馬兒拉斷了韁繩,呼呼向前跑去。失去了平衡的馬車東搖西擺地向山坡下落去。車內傳來一眾女子的驚呼聲,胡三此時卻管不了這些,剛才毒手婆不仗義地跳了下去,獨留他在馬車上。如今,他是顧不得身後的姑娘和即將到手的滾滾錢財了,保命要緊。
    想到這裏,胡三也效法毒手婆,向下跳了過去。然而,幸運之神並未有眷顧於他,婆子落下的是平坦的草地,而他落下的確實滿是碎石的山坡,結果,縱然他跳出車子,卻滾得比車子還遠,身上大大小小全是被碎石劃過的傷痕,登時就倒在了那裏。報應啊,關公以耿直仗義著稱,而胡三卻當著他的麵強辱女子欺淩弱小,活該留下一身糟。
    說來也巧,車子在往下衝的同時,由於下方碎石眾多,緩解了其下衝的力道。恰好前方有塊巨石,車子橫身擋在了巨石那兒,車軲轆轉了兩轉,終究停止了轉動。車內的眾人皆鬆了口氣,她們伸頭看向車外,胡三和婆子早已不見了蹤影,腳下又是通往山下的山坡,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於是,幾個膽大的女子在瞅了幾番後,突地下了車,踉踉蹌蹌地向山下跑去。
    車內,女孩幫彎月取出了插入肩骨的銀針,針上粘著的還好是軟筋散而不是致人死命的毒物,遂呼出了一口氣。眼下車內的女子跑了七七八八,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女孩站起身正要下車,好意地問起:“怎麼,你們不跑嗎?”
    “若這裏是市鎮,跑了就罷了。可這裏是荒山,人生地不熟的,天就要黑了,難道要跑出去喂狼嗎?”女孩壓低了聲音說道。
    麻花辮女孩愣了愣,她掀開簾子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一望無際的山巒,想要逃跑的念頭猶豫了下來。忽然間,一道煙花從不遠處升起,在空中開出了手型的煙霧。
    “他們的人,就要來了。”女孩低聲呢喃著,她靠著車壁,再次閉起了眼睛,而彎月則倚在她的肩頭,已然墜入了夢鄉。
    天黑之前,婆子的人趕到了,他們駕著一輛嶄新的馬車駛了過來,彎月她們逼迫上了新車。然而,上車後的她們大吃了一驚,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盲目逃跑。車內橫七豎八的躺著剛才跑出去的女孩子,然而,她們如木偶般躺在車內,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沒有了一絲氣息。
    婆子大剌剌地坐進了車內,一雙眼掃過眾女:“如果下次,誰再想著逃跑,她們的樣子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我婆子雖老,卻也不是好騙的。”
    “胡三傷成這樣了,要不要放到車裏?”車外有男聲問道。
    婆子的眼裏露出一道狠光,一路上,她著實受夠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胡三出任務重傷在身,然而車裏盡是女兒家,若出了什麼事可怎麼給爺交代?不如你們辛苦一下,馱著他走吧。”婆子假意說道,心中則得意地念道:哼哼,胡三,你是男人就了不起嗎?有一身蠻肉就敢騎到我頭上?這番可是你自找的。
    車子繼續前行,一車人很有默契地閉上了眼睛,昏昏以度日。那些躺在車子裏的女孩子陸續恢複了直覺,她們在狹小的車內拍打著蜷縮已久的身體,心中縱有不滿,當著婆子的麵也不敢發泄。
    婆子一路上都在閉著眼睛假寐。其實,睜不睜開眼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憑著她多年練就的本事,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輕而易舉地找到獵物的方向,更何況這些未經人事的小丫頭。隻要在明日順利抵達京城,剩下的就不需她費心了。
    馬車連夜趕路,終於在天亮前趕到了京城。然而,距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城門仍未開啟。
    “趕了一夜的路,大夥兒也累了,這次多多有勞各位,待回去後必會向爺提點諸位的好處。”婆子打著哈欠,掀開車簾下了車去。
    外麵的隨侍聞言,疲倦的他們求之不得,急忙三三兩兩坐了下去。彎月被外麵男子打坐的聲音驚醒,睡了許久的她睡意全無。她從女孩的身上抬起頭,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忽然間想起,自己昨夜一直趴在女孩的肩膀上,那女孩貌似也醒了,此時轉過頭看向她,兩人四目相對。
    “昨夜,真不好意思。”彎月歉意地說道。
    女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搖了搖頭,她轉了轉脖子,似是鬆了口氣:“終於進城了。”
    一句輕輕的呢喃,在彎月的耳中卻分外清楚。她不禁看向女孩,問道:“我叫彎月,你呢?”
    女孩低下頭,名字,自懂事以來最讓她感傷:“若梨。”
    彎月一怔,若梨……若離……,怎麼會有人,用這種諧音為女兒起名。
    此時,婆子爬上了車,坐在了簾外,車外一片人聲鼎沸,伴著整齊的腳步聲。透過風吹起的簾子,彎月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被打開的城門,以及從城門出來立在兩旁的衛兵。
    “進城。”婆子下令道。
    馬車“嚕嚕”地向前駛進,整個過程緩若蝸牛。然而,若梨一掃前些日子的慵懶,如同一隻睡起的貓兒,眼中閃爍著難言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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