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雨的父親，已經死了一個月。
    這是後來法醫得出的結論，可是當警車的車燈從紫綺的背後射過來照亮了一樓的大廳時，紫綺把屍體看得清清楚楚，她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齊雨的父親不會來給她開門了。
    那具屍體已經高度腐爛了。
    可仍然能夠看出他的頭顱向著奇怪的方向扭曲著。
    大概是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摔死的吧……紫綺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應該把背在背上的齊雨怎麼辦。
    紫綺坐在對麵別墅的階梯上，夜風愈來愈寒冷，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要怎麼跟警察門是怎麼開的呢？還有為什麼要來這裏找齊雨……
    她不知道裘天心正注視著自己。
    怎麼辦？要是白修凡在這裏就好了，他好像什麼都知道……那他也會知道我看到的幻覺嗎？
    那時我叫帝江是混沌……為什麼？
    啊啊，頭好痛。
    一罐溫熱的咖啡貼到了紫綺的額頭上，她抬起頭，看到裘天心把咖啡罐遞給她。
    “這是哪裏來的？”紫綺小聲道過謝後好奇地問。
    裘天心指了指路邊的自動販售機：“稍微借了下那個……死者家的廚房，沒有被警察發現。”
    “謝謝你和顏若姐還陪在這裏，”紫綺捂住了臉，“我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麼跟警察說才說的清楚。”
    “這又不是你的錯……”
    裘天心的話說到了一半突然被警察打斷了，原來是來叫紫綺去公安局做筆錄。好在警察找到了放在門口的備用鑰匙，大概以為紫綺就是這麼進門的，
    當夜做完筆錄後，警察就確定了紫綺和這起事件並沒有什麼關係。
    手鐲也被拿走了，齊雨今後也不會再和自己扯上關係了吧。紫綺抱著腦袋走出公安局的時候，腦海中奇妙地浮現出了非常殘酷的意識。
    ——齊雨應該給我的報酬不也泡湯了？
    “天啊，這個時候我居然在想這種事情！”
    紫綺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趁著夜色走出了自己的小窩來到了學校的操場上。
    對了，說什麼“這個時候”，其實已經什麼都結束了。沒移利瑪也好，齊雨也好，想接觸也接觸不到了；不知道……那個總是衝著自己發脾氣卻又會以困惑猶豫的神情看著自己的白修凡，現在在哪裏……？
    我今後，又該怎麼辦？！
    原來我父母收養我就隻是為了利用我，而現在我什麼也沒有剩下……
    紫綺覺得自己明明想的是很傷感的事情，卻反而笑了起來。因為這太好笑了不是嗎？好像是發生在漫畫裏的事情，自己居然能夠就這樣接受。
    一切都還是隔著一層磨砂玻璃似的，紫綺覺得自己什麼真相也不知道。
    突然一隻大手從背後伸過來摸了摸她的頭。
    這感覺好陌生，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摸她的頭……紫綺情不自禁地像小貓一樣低下頭，任人撫摸。
    “你想知道真相？”
    是白修凡的聲音在身後。
    紫綺想要回頭，但是被他阻止了。
    “現在不要看……”
    這麼說著的時候，紫綺清楚地聽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身體不是很舒服似的。
    “白修凡先生，你怎麼了？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
    白修凡苦笑了一聲。
    “確實有點不一樣，現在的我才是完整的我，之前你所看到的隻是我的一部分。”這聲音裏有點慵懶，有點疲憊，但是那溫柔卻好像能夠融化紫綺心中的寂寞一般。
    “那……我不能看你嗎？”紫綺小聲地問。
    背後傳來了衣服的摩挲聲，似乎是在搖頭或是點頭。
    “現在不能……我現在的樣子不想被你看到，好孩子。”
    白修凡的手還是那麼溫柔地摸著紫綺的頭，好像她真的是個小孩子一樣，“但是我可以帶你去看一看真相，關於那個叫做齊雨的人類也好，還是關於你的養父母也好。”
    紫綺微微仰起頭，那是昏暗的無法看到星星的夜空。
    “你怎麼變得這麼溫柔啊？我認識的白修凡先生總是在對我生氣啊！”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溫和的白澤呢。現在我就帶你去看你想看到的真實，但是……你要記得，你是萬俟紫綺，而不是誰的替身，也不是過去的那個窮奇。你就隻是你自己。”
    紫綺點點頭，於是白修凡好像安心下來，他的手離開了紫綺的頭發，此時……紫綺感到很寂寞，很希望他能再多這麼撫摸一會兒。
    “那你要小心了。”
    白修凡忽然從背後攔腰抱住了紫綺帶她飛上了天空。
    夜風好舒服。
    紫綺閉上眼，和自己使用窮奇的力量的飛行不一樣。
    今天的空氣實在很溫柔，撲在臉上潤潤的，
    背後也很溫暖……那是白修凡的體溫。
    不可思議，剛剛好像還覺得自己很難過，現在卻覺得心境很平和。
    無論何時自己所見的白修凡都是那麼純潔的白色，如果自己也和他一樣就好了。溫柔的，純潔的……
    白修凡的聲音好像是穿過了紫綺的腦海直接讓她從自己的夢裏醒過來。
    “到了，拘留所。”
    “誒？！為什麼……齊雨會在這種地方？！”紫綺吃驚地問。
    “你進去問問她就會知道了。”
    白修凡帶著紫綺輕鬆地穿過重重警衛，直接來到齊雨的麵前。
    齊雨躺在她的房間裏，很無助地抱著自己的膝蓋，直到紫綺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發覺有人進來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最初是驚訝，但是齊雨很快就冷靜下來，“對哦，你不是人類……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怎麼了？現在又變成之前那個膽小鬼啦？之前一副女王的樣子還教訓我，現在是裝出純潔的樣子來看我笑話嗎？”
    雖然齊雨還是那麼氣衝衝的，但是紫綺也聽得出來她有多麼的虛張聲勢。
    “我原本都不知道你會在這裏……”
    “我當然會在這裏了……”齊雨看向牆角不存在的一點，苦笑著說話的時候卻又哭了起來，“謝謝你啊，謝謝你把我帶回現實裏……如果你能夠不打開那扇門該多好……你以為我不知道門口有個備份鑰匙……我隻是不想從夢裏醒來，我隻是希望我還是爸爸的那個好女兒……”
    即使駑鈍如紫綺，此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知道你爸爸已經死了？”
    “不……我原本不知道，我忘記了。我忘記了我已經把爸爸從樓梯上推下去了，我忘記了就看著爸爸失血過多死掉的，我忘記了鮮血的顏色，我忘記了！我全部記得就隻有爸爸拋棄了我和媽媽……你滿意了？！”
    齊雨朝著紫綺撲過來，但是紫綺穩穩地抓住了她的雙臂。
    此時的齊雨看起來就是一個瘋子。
    “即使我那時不開門，這個秘密也不會一直掩蓋下去！總有一天會被發現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如果我忘記了，不就沒事了嗎……”齊雨抱著自己的頭大哭起來，“為什麼要讓我想起來，為什麼……是顏若那個女人不好，爸爸偷來那個手鐲都是為了她，說如果送這個給她她就一定會喜歡上他，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要把手鐲搶過來，這麼貴重的東西，為什麼不是送給我？！為什麼不是送給媽媽！我不是故意要殺了我爸爸的……”
    她的眼淚弄濕了紫綺的衣服，而紫綺隻是默默看著灰色的天花板什麼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真的隻是命運使然？
    不過紫綺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