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綺的手中握住了那個白色手鐲。
    “為了能夠讓自己安寧，我很早以前就停止了思考，其實現在想一想，你再怎麼強大也隻是一個人類的靈魂而已，我為什麼會將身體交給你操縱呢？”
    白色手鐲在她手中一陣一陣地閃著光，仿佛是在回應紫綺的問題。
    齊雨倒在她的腳下，原來紫綺竟強製從齊雨身體裏把沒移利瑪的靈魂分離，連她自己也驚訝，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力量已經這麼強大。
    “現在的我，不是紫綺，是窮奇呢。”紫綺將手鐲放在胸前，那種溫暖的光讓她覺得自己的心隱隱作痛。
    像我這樣沒有用的人，像我這樣的人……不存在就好了。
    和沒移利瑪的吻合度高是因為自己的心思與她有很相似的地方嗎？是迷惘？是悔恨？是無知？
    紫綺的臉上爬過溫熱的淚水。
    明明和大家都一樣的鹹鹹的眼淚，明明和大家都一樣會感到難過，而我卻被世界拋棄了，因為我曾經傷害了這個世界。
    “誰說沒有因果報應呢，我不是正在受到自己的惡果的折磨嗎？利瑪啊，我會解放你，你不會再不斷重複這痛苦的回憶了。”
    那是賀蘭山，少女的身姿好像燕子一般輕盈。
    “這是我和你第一次這樣麵對麵。”
    身著一身白色的沒移利瑪跑到了紫綺的麵前，果然是一個嬌小玲瓏的美女。
    但是在沒移利瑪眼裏看到的紫綺，卻並不是在現實裏看到的樣子，大概是因為這裏所顯現的是最真實的靈魂的樣貌吧！紫綺一頭墨色的長發，肌膚卻蒼白如雪，金色的眼睛裏有一種隱忍的痛。
    “你好，終於見到你了。”紫綺對沒移利瑪伸出手。
    沒移利瑪遲疑了一下，才握住她：“現在都是這樣打招呼嗎？”
    兩個女孩肩並肩走在山路上，到水溝口的時候沒移利瑪回身把離宮指給紫綺看：“那不是很美麗嗎？那是皇帝對我的愛的證明，就算是短暫的愛卻也給出了這般宏偉華麗的證明。”
    “嗯，你曾經被深深地愛著呢。”紫綺不知所措地回答。
    “是嗎，我也不知道……我覺得我很需要這座離宮來證明我的存在，在我成為了皇帝的妃子以後我就已經死了；我偶爾會後悔為什麼當初不和蘇倫節私奔，可是我知道我並沒有愛上他，如果和他走了也許又是另一個悲劇。”
    沒移利瑪姣好的臉上是深深地刻下的悲傷，紫綺竟一時無言以對。
    “你有喜歡的人嗎？”
    “啊？那種、這種、我……我不可能……不知道！哎呀！沒有想……我的話!”
    紫綺瞬間臉就通紅，語無倫次。
    “看來是有喜歡的人了呢，嗬嗬嗬！”沒移利瑪笑了起來，這才看起來像是符合她年齡的笑容，年輕而又可愛，“是誰啊？是那個帝江？還是白修凡？我都知道的哦！”
    “那、那種事情我不知道啦！”紫綺捂住了自己滾燙的臉頰，但是在自己腦海裏卻能清晰地想起那抹白色的身影。
    明明對自己並不溫柔，卻又願意聽自己說話……不知道他到底是溫柔還是暴躁。可是紫綺知道自己似乎好像仿佛有點在意他。
    ——難道我是被虐狂？！紫綺差點昏倒在地。
    “真好啊，我是一個誰也不愛，隻愛自己的女人，而你卻是一個懂得愛人的女子。”沒移利瑪有點羨慕地說。
    “可是，卻沒有半個人愛我。”紫綺低聲說。
    “會有的，如果我成為了你，就會有人愛你的。”沒移利瑪堅定地說。
    紫綺微微搖頭，望向一片蒼翠的賀蘭山。
    不管多少年過去，這山始終矗立在這裏，它所見證的故事卻沒有一個人能訴說！而沒移利瑪，則在這回憶之中飽受煎熬。
    “我若能夠複活，第一個要殺掉的就是我族的廝乜！我很感謝他們，是他們隱姓埋名，趕到遼國將已死的我的靈魂，封印於白玉髓的手鐲之中，也是他們將手鐲埋入凝聚了龍脈之精華的古墓裏讓我吸取力量，更是他們不惜盜墓也要讓我重見天日……若沒有他們，我就永遠不可能有蠱惑的可能！然而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要親手殺了他們！”
    沒移利瑪突然瘋狂地掐住了紫綺的肩膀，那雙因憤怒而紅的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
    “為什麼不讓我安寧？！為什麼不讓我死？我的心，在我嫁給拓跋元昊的那天就死了！任誰也不能再讓我活過來了，為什麼不讓我死——！”
    那尖利的叫聲在山間回響，紫綺隻是麵無表情地聆聽。
    “你不要以為我和你會相遇是偶然，這一切都是某個人計劃的，雖然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是我就是知道。因為想要讓我複活的廝乜——是你的養父母，他們選擇了收養你隻是看出了你體內的強大靈力，做我的身體非常合適罷了。”
    紫綺抿緊了嘴巴，然而她的震驚已經透過顫抖的身軀傳達給了沒移利瑪。
    沒移利瑪勾起嘴笑了：“明白了嗎？明白了的話就不要再玩這種假惺惺的交朋友遊戲，乖乖地把身體讓給我，讓我成為你！”
    “可是你忘記了？”紫綺弱弱地說，“我已經被他們拋棄了，被拋棄也就意味著，我的身體並不適合成為你複活的載體。”
    “那有什麼關係！隻要我能夠複仇的話……”
    “你到底要向誰複仇？！被利用的我難道不是更難過嗎？他們那麼愛你，而我隻不過是個道具在！要複仇也應該是我向你複仇！”
    紫綺突然推開了沒移利瑪。
    “不要以為隻有你可憐，我確實同情你，但是這並不是你可以隨心所欲的理由！你是寂寞還是隻想要複仇？你可曾告訴我父母你的心情？你什麼都不說，你也什麼都不愛……對蘇倫節也是，對李元昊也是，你隻是個從頭到腳都用謊言包裹的蜜糖罷了！回頭卻說這都是別人的錯！”
    “你有資格說我嗎？你還不是一樣？”
    沒移利瑪掐住了紫綺的脖子將她按倒在了地上。
    “你……這樣的話……”
    紫綺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淚。
    “是怕死嗎？就算你是什麼妖怪也一樣是怕死的，我這沉積了千年的怨恨不是你可以理解的！”
    沒移利瑪尖利地大笑起來，可是笑著笑著卻轉為了驚恐的尖叫。
    “這是——這是什麼？！”
    自己的身體正在揮發成灰色的煙霧，而這煙霧圍繞在紫綺身邊慢慢地被她吸收。
    紫綺的淚眼望向了絕望地咆哮著的沒移利瑪。
    “所以我說沒用的，你會完全消失的！這就是他們拋棄我的原因，我不可能成為你複活的道具！”
    沒移利瑪恐懼地放開紫綺，一步步地後退：“你這個怪物！怪物！”
    ——不要這樣叫我！不要和那些人一樣叫我！我不是怪物！
    紫綺捂住耳朵，然後睜開眼睛看著沒移利瑪：“我隻能讓你得到安寧的永眠！卻不能再幫你複仇殺人。”
    “你這個怪物，居然還在這裏說這種偽善的話，為什麼不早一點……為什麼不早一點讓我去死呢？”
    沒移利瑪的眼淚流下來，她那白淨的臉龐竟被這淚水腐蝕成了黑色，一陣輕煙從滋滋作響的皮膚上升起，煞是嚇人。
    “我的臉我的臉！”沒移利瑪尖叫著捂住自己的臉，跪倒在地。
    而她的身體還是那樣，靈力源源不斷地飛入去紫綺的身體。
    “你沒事吧？”紫綺擔心地想扶起她來，卻隻能選擇後退。
    “別碰我，你這沒用的怪物！我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還不是都是你害的，滾！從我的世界裏滾出去！”
    沒移利瑪的淒厲尖叫讓紫綺身子一震，她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低下頭，雙眼裏都是那種受到傷害的神色，然後紫綺緩緩地轉身走向了和利瑪相反的方向。
    “那我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殺齊雨？”
    好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紫綺回過頭問利瑪，但是隻有她自己內心清楚，這並不是自己真的想要問的話。
    不論利瑪的回答是什麼，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沒用的人……
    可是這種好像哀求的申辯，紫綺沒有自信說得出口。
    因為她說我是怪物並沒說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