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陽光透過一窗銀色紗簾照射進這間房間的大床上，打在正在睡夢中的人眼皮上，那人眉頭略微一皺，眉間擰成個“川”字，跟這刺眼的日光較量片刻，終於敗下陣來，睜開了眼。
    莫書黎揉了揉太陽穴，撐著床墊坐了起來，渾身的酸痛感蔓延至神經，腦子嗡嗡作響，臉上有些發愣，宿醉般的疼痛傳來，他臉色蒼白地捂住了頭。
    想不起來自己昨天幹什麼了。
    莫書黎緩了一會後，抬了眼皮，打量著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
    聖利安軍校的宿舍裝修都統一風格，以極簡風格為主，所有的家具都是冷色係。而這地方給他的感覺頗像是西爾文北方地區人們結婚的婚房。
    除了窗簾，滿屋都是紅配綠的色彩，尤其是自己身邊鼓起來的被子，墨綠配豔紅的底色上印著牡丹，一大片一大片印入眼簾，比那日光更刺眼。
    這是被誰拐來當壓寨夫人了嗎？
    “夫諸，全身檢測。”
    莫書黎的聲音如鋸床腿一般沙啞難聽，他聽到這聲，再次愣在了原地。
    我的聲音又怎麼了？
    “夫諸？”他又試著再次喚了一聲，仍是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
    508年的星際，人們都會使用機甲與長得像手表的智能終端，二者對生活的影響就如同糧食和水，不可缺少。
    莫書黎歎了口氣，想起身離開這個不認識的鬼地方，怎知剛坐起來，就覺得某個難以啟齒的地方隱隱作痛，不僅腰疼和那地方疼，就連自己的腿也一直發顫。
    “我是跟人上床了？”
    一種不詳的預感蔓上心頭，他糾結了片刻，伸手掀開被子，低頭掃了一眼。
    果不其然，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完好的，一身都是歡愛過後的痕跡，特別是大腿處，留下了好幾個牙印。
    “……”
    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濃烈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莫書黎不適地皺起眉，打開了終端的係統。
    語氣冷淡地說：“信息素掃描。”
    係統機械的冰冷女聲從他手腕上戴著的終端傳來：“信息素為SSS頂級Alpha信息素，威士忌味。”
    莫書黎關了終端，下意識摸向自己後頸的腺體，摸到了一排牙印。
    心裏吊著的一排鈴鐺這時候開始猛烈地搖動起來，整顆心如墜冰窟，他的臉色在一刹間變得煞白，胃部開始一陣又一陣地絞痛，蒼白的雙唇被他咬得充血，像是馬上就要破皮溢出血來。
    “Alpha……”
    “我為什麼會認識Alpha……”
    “是誰……”
    莫書黎喃喃自語，整個人陷入了絕望當中，被人標記的訊息像一條冰冷粗大的鐵索，一點點勒住了他的脖頸，抵在他脆弱的血管外，一步步地收緊，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將人絞殺。
    這時，有一隻漂亮的手從他旁邊伸來，動作嫻熟地抱住了莫書黎的腰，一道慵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書黎，你起的好早啊。”
    莫書黎動作迅猛地扣住了他的手，動作狠厲地將他的手腕一攥。
    “咯嘣”一聲，手腕脫臼帶來的劇烈疼痛感攀上了顧鸇的神經，他的臉色變得痛苦起來，整隻手無力地垂下。還沒來得及開口，自己的喉結就被人狠狠地抵上了。
    顧鸇被迫對上了莫書黎冰冷刺骨的眼神，那一雙眸子像一把利刃，勒住他脖子的手不斷收緊，方才這人掰得自己的手腕脫臼，這會怕是要將他活活勒死。
    窒息感愈來愈強烈，顧鸇的終端發出了緊急的警報聲：“警報，警報，生命力58%，生命力34%，生命力20%——”
    他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顧鸇渾身爆發出強橫的Alpha信息素，莫書黎猝不及防，無力感攀上手腕，他軟了身子，整個人倒在了顧鸇身上。
    莫書黎可恨Alpha信息素對Omega的影響力，他雙目猩紅，冷冷地從嘴裏吐出兩個字。
    “孬種。”
    顧鸇呆愣地開口：“啊？”
    兩個人渾身赤裸地貼在一塊，此刻又是清晨，正常的男人誰沒反應，莫書黎被顧鸇這麼抵著，心裏對他的厭惡值又上升了幾分，冷冷道：“畜生。”
    顧鸇：“……”
    如果此時此刻不趁莫書黎動不了，趕緊解釋什麼，顧鸇過後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書黎，我複述一遍昨天的情況，你不要生氣，成嗎？”
    莫書黎正好缺失這段記憶，他冷著臉點了下頭。
    顧鸇長舒一口氣，語速飛快地道：“昨日你在走廊上發情了纏著我，回到房間百般勾引我犯罪，最後我遵從你的意願滿足了你。”
    莫書黎問：“你未成年？”
    不是未成年犯什麼罪。
    顧鸇點頭：“是的。”
    看著莫書黎的手試圖再次抵上自己的喉部，他馬上說了實話：“不，我今年25了。”
    “標記了嗎？”
    莫書黎不疑其他，一心撲在這件事上，有些忐忑地開口詢問道。
    顧鸇聽到這句話才緩過來，方才莫書黎的一係列動作也就解釋得通了，他坦誠道：“我不會趁人之危，隻是暫時標記了你。”
    昨天，他去新生報道處填表，奈何那主任臨時有事跑實驗樓去了，剩下的學生沒人能做主，隻能好心地給他指路，讓他去實驗樓找主任拿表。
    顧鸇走在實驗樓的第二層，聽他老爸說起過這個軍校，這個軍校環境不錯，學生也還湊合，就是聽說這裏邊有個人，叫莫書黎的，在一起戰役中立下了頭等軍功，一戰成名。
    要是有機會，還真想見識見識。
    他這麼想著，突然前麵有個人跌跌撞撞地撞進自己懷裏，一股馥鬱的玫瑰花香撲鼻而來。
    懷裏的這個人正在不停發抖，顧鸇雖然沒交往過Omega，但他在生理課上可是聽得十分認真，他打量著這個撲上來的Omega。
    眼前的這個人，是發情了吧。
    身邊都是來來往往的學生，他們聞到了信息素，都忍不住駐足停留，目光齊刷刷地投在他懷裏這個長發Omega身上。
    再這麼下去，這個Omega就要出事了，顧鸇一抬頭，果不其然，有很多個學生已經紅了眼，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懷裏的這個人。
    多股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一齊爆發，空氣中彌漫著不同的氣味，懷裏這個人抖得更厲害了。
    莫書黎渾身顫抖，抬頭看著他，臉上劃落兩行淚，一朝梨花帶雨，看著熟悉的臉，顧鸇的心跳錯了一拍。
    “幫……幫我。”
    莫書黎看顧鸇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怕他丟下自己就走，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聲音如細蚊般小：“求……求你。”
    顧鸇紅了眼，頂級Alpha信息素的味道爆發出來，覆蓋過了其他人的信息素。
    這種壓倒性的信息素讓在場的所有學生都軟了腿，剛剛對他懷裏Omega有想法的人也都痛苦不堪地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莫書黎怕他再散發這麼強烈的信息素，會引起恐慌，畢竟頂級Alpha在公共場合釋放大量信息素，嚴重的話是會引起人員傷亡，也觸犯了法律。
    “回……回宿舍。”他難耐地說道。
    “好。”
    顧鸇把他打橫抱起來，自己的外套把他遮得嚴嚴實實，別人都看不清那人的樣子。
    剛到宿舍，顧鸇關上門，莫書黎就忍不住纏上來，契合度百分百的兩種信息素交錯在一起，莫書黎渾身發抖地鑽進顧鸇懷裏，緊咬著下唇。
    顧鸇更忍不住想要調戲他了：“你想不想我幫你啊，怎麼不說話？”
    莫書黎仰起頭，貼上了他的唇，眼底閃過一絲憂傷，繼而眼淚便奪眶而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兩人十指交扣的手上。
    指揮官……
    顧鸇最見不得這個人哭，心疼不已，把他抱得更緊，“書黎，你別哭好不好，我不欺負你了。”
    那人聞到了熟悉的信息素，伸手環上他的脖子，嘴裏嘟囔了一句話，眼裏盡是愛慕之意，語氣也是不同於往常地溫柔：“指揮官……003號，我很想你，你回來了。”
    顧鸇愣了片刻，回抱住他，釋放出一些信息素安撫他的情緒，柔聲哄道：“是，我回來了，我也很想你。”
    他在莫書黎發絲上落下一吻。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這不是兩人的初遇，在三年前，他們就已經見過麵，在西爾文星的生死塔戰場，烽煙與落日點燃了戰場，兩大行星的軍隊浴血廝殺，死傷慘重。
    莫書黎駕駛著夫諸機甲懸在半空攔下了數位敵軍將領，總部指揮人員的意見不統一，這時候在他的通訊器裏爭吵不休，不過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的——撤兵。
    “馬上撤離，此戰我們損傷慘重，再打下去，我們將會全軍覆沒！”
    “莫將軍，朝東南方向，帶領鳳凰馬上撤離！”
    莫書黎此時被敵軍包圍，他手持長刀，嘴角掛著血。忽然，兩把蛇刃朝他刺來，千鈞一發之際，莫書黎點地躍起，橫掃長刀，斬下兩名敵軍將領的首級。
    他喘著氣，混戰三天，他有些疲憊的聲音傳進了通訊器，隻說了兩個字——“能打。”
    若是撤兵，西爾文的生死塔將被敵軍所占，這裏的人民將會被進行慘絕人寰的殖民統治，若是降，他們國家的信仰將會一同葬送，生死塔，是所有西爾文星人民的信仰。
    鳳凰部隊的其他四人手持兵器退至莫書黎身邊，其中一人手持九尾長槍，回頭著急地請示道：“隊長，如今怎麼辦？”
    莫書黎看著這燃燒了半邊天的焰火，他的目光落在了生死塔上，還有不遠處那一片被烽火點燃的玫瑰花園墓地。
    母親……
    你即使是死了也不得安息麼。
    他舉起手中的長刀，直指敵軍的軍旗，高聲喝道：“今日，我與生死塔共存亡。”
    這一聲令下，所有人心中了然，將生死拋諸腦後，鳳凰部隊的人駕駛著機甲殺進了敵軍主力最為凶猛也是致命核心的主將處。
    指揮部的人通過大屏幕看到這一幕，個個都啞口無言，馬上又調整了新的作戰方案，情勢十分嚴峻，若是鳳凰支隊無法一舉攻下敵軍主將處，他們整支隊伍也無法生還。
    “馬上派兵增援，西南方向再排兩名突刺位協助莫將軍！”
    “報告，沒有人能替上這個突刺位，莫將軍他已經殺進去了，我們的人根本跟不上，將軍他……”來稟報的人突然止了聲，接下去那一段話指揮部的人都清楚。
    突然，一道男聲傳進了通訊器：“我去增援莫將軍。”
    總部的人都紛紛一驚，再看大屏幕，一道白色的身影穿梭在戰場之中，速度之快，沒有人看得清他的樣子。他所過之處敵軍首級紛紛落地，血光四濺，連慘叫都來不及喊出口，他如同死神。
    看不清模樣，但是認得出機甲。
    那是白澤。
    一級軍營金牌指揮官003號的機甲。
    這個人像一支強效安慰劑，他的出現，所有的人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紛紛落地，總指揮官長舒了一口氣，調整好狀態，下達了新的指示：“莫將軍，三點鍾方向，取下敵軍將領斯卡特的首級，會有人過去接應你。”
    莫書黎將夫諸化成一把弓，點地躍起，跳到半空中，猛地拉開弓，一支赤色的燃燒著火焰的箭在千鈞一發之際射出，直接插進了敵軍將領斯卡特的心髒，巨大的力量把斯卡特往後扯，牢牢地將他釘在生死塔上。
    任務完成，莫書黎沒有多餘的精神量能再讓夫諸變形，他整個人從空中掉了下去，如同一個沒有生氣的玩偶。
    顧鸇駕駛著白澤向前，穩穩地接住了莫書黎，血光四濺，模糊了視線，莫書黎沒能看清他的樣子。
    而後，因為敵軍主將斯卡特已死，群龍無首，西爾文星的三支主力軍隊與鳳凰突擊隊一同殺進了敵營，將剩餘的十萬敵軍盡數絞殺。
    回憶結束。
    顧鸇知道，莫書黎對昨晚的記憶肯定忘得差不多了，尤其是他後來認出自己的那個片段，於是，他笑著對莫書黎說：“不必道歉，昨晚我也沒吃虧。”
    莫書黎這回沒去接他的話，忍著不適穿上了衣服，顫抖著準備去開門，怎知顧鸇攔住了他。
    顧鸇把一盒透明的藥膏塞到莫書黎手裏，真誠地說道：“書黎，這是藥，你回去記得用……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莫書黎羞憤欲死，瞪了他一眼，把藥膏放了回去，出門前，他從褲兜裏的錢包中抽出一張支票，寫上金額數後遞給他。
    顧鸇看著這五百萬，笑著問：“補償啊？”
    “算是吧。”
    門“咯噔”一響，莫書黎離開了。